夏仁心中生出一絲惱火,如果是死神惹事,那便屠神!
他剛一起身,混雜著泥土山石的冰雪已經壓落,這間小村中頗算豪華的住宅便被徹底淹沒。
冰雪泥石流其勢不減,依然向著村中方向洶湧而去,似乎要將這座坐落在西方的無名小村徹底吞掉才罷休。
十多分鍾後,原本錯落有致的村中屋舍已經徹底被摧毀。
白雪、巨岩、泥土的混雜物將此地覆蓋,而隱約依然有半截屋頂裸露在平面之上,只是其中已經靜無聲息。
安靜,唯獨風雪聲依舊。
直到某處突然傳來輕微的哢擦聲,那聲響像是嚴冰裂開。
很快,那裂響越來越頻繁,一聲巨響之後,黑袍身影從泥石之下的躍出,他雙足緩緩站立在這片已經被淹沒,而陷入墓地死寂般的小村上方。
“十三姨?”他提高聲音。
聲音在風雪裡稍稍擴散,卻很快消失在呼嘯風雪中。
黑袍身影皺眉,靜靜感受著四處的變化,冰雪泥石之中似乎還存在著呼吸的跡象。
他縱身躍至,每到一處,便是直接一拳轟開堅硬泥石表面,然後收斂內力,探手將被掩埋的人拉出。
一連幾次,卻都是村民。
夏仁心中第一次產生了焦急的感覺。
喰喰不僅是他的家人,更是獲得能點的重要物品。
正常來說,她尾隨在自己身後,是肯定無事的。
但此次外出,情況實在詭異,所遇之事根本無法用常理解釋,盡皆是一副“死神來了”的既視感。
嗖!
一道黑影忽的從山上奔下。
空氣裡響起急促的銳物穿梭聲。
夏仁皺了皺眉,一手抓向面前的黑暗,手掌震動了下,一股冰涼之感傳來。
那是綁帶著信紙的飛鏢,飛鏢很是普通,不過是小鎮上尋常鐵匠即可以打造的那種,或者說武器店鋪中也能買到。
他沒看信紙,而是整個人提力縱身而起。
腳下爆響,白煙騰飛,他人已經在十數米之外。
連續幾個起落,便趕到那黑影面前。
既然有人在,看什麽傳信?直接抓住,當面詢問不就好了嗎?
“你是...”夏仁語氣冰冷,他此時的心情很不好。
但他話音剛落,面前那名面貌普通至極的男子便露出詭異笑容,那渾濁的瞳孔似笑非笑的看了眼面前少年。
緊接著他口中滲出一股墨綠色血液,帶著令人惡心的腥臭味道。
他竟已服毒自殺!
人死軟倒在地,面部全然變得慘綠,手臂中經絡也化作一道道綠色的粗線,在皮膚下清晰可見。
對於那詭異的笑容,夏仁已經是很熟悉了,他心中有些明了。
這一路上與自己作對的,似乎根本不是一個人,而是這個熟悉的神情,但若是他們不跳出來,自己是怎麽猜也猜不到的!
現在這局面有些被動啊!他輕輕歎了口氣,無奈的打開手中的紙條。
紙條上只有很簡單的一句話:欲救喰喰,風雪山神廟。
“風雪山神廟?”夏仁一愣,這一路的地圖他早已記下,在這小村偏北的群山之間似乎是標志著有這樣的一個廟宇。
但僅僅只是畫了個廟的輪廓,而未曾寫明名字。
這種小村附近的山神廟,其實很是正常,多為村民所立,所求無非風調雨順、平安發財等一類事情。
此時山道早被淹沒,根本無路可走。
夏仁沉思半響,便決定還是前去,畢竟喰喰對於他來說確實很重要,於情於理都不該棄之不顧。
既已決定,他頓時提起內力,大跨步向著記憶中地圖上標注的方向而去,每一步落下,山間便是傳來一聲重響。
期間竟然又引發了一次小型雪崩,以及兩次山體塌陷。
小雪簌簌。
獨自一人的黑袍身影緩緩站立到這處高地上,地勢並不平緩,即便是被冰雪覆蓋著,但也依然可見其下的台階早已破碎不堪。
這種程度,甚至不能用年久失修來形容,而是根本無人前來!
山風鬼哭狼嚎,行跡被雪所帶,化作一條條奇異的白蛇,在來客周身纏繞不休。
來客緊了緊黑袍,抬眼望向面前的景象。
破敗!
似乎只有這個詞能形容面前的廟宇了。
平日裡更本不像有村民前來祭拜的模樣,倒有些像是前朝時候便修建的廟宇,至今還未塌陷,已經是奇跡了。
廟門前倒是栽植著幾顆槐樹,將森森之影投入到入廟的風雪道路上。
來客便是踩著這樹影緩緩前行,而之前呼嘯的風雪到了此處也小了下來。
當推開廟門的一瞬,風雪聲竟然徹底消失了,即便以夏仁的敏銳感覺,也無法聽到一絲動靜。
這一步,便仿佛是到了另一個世界。
如同他想象的一般, 廟中蛛網密布,中央的神像明顯是副女子模樣,但是面容卻模糊不清,只是低眉順目的樣子,還是能給人一種和藹慈悲的感覺。
只是這神像卻並非青銅黃銅所鑄,而是類似於摻雜著其他什麽材質的白銀所造,晃著白森森的光。
尤其是在神像前供人叩拜的蒲團邊,還燒著篝火。
火光裡,那帶上了紅色的白,更是令人有種不祥的預感。
“爸爸,有人來了!”篝火邊的小女孩忙往一個行客打扮的中年壯漢身邊靠去。
壯漢雙目有神,背後插著一把巴掌寬厚的巨劍,他盤膝而坐,當廟門打開時,他正掰斷一根木枝,而投向火中。
篝火上坐著一副簡製的鐵架,架子上被鐵條貫穿的山間松雞正劈哩劈哩的發出油響。
壯漢從腰間的綠兜裡拈出一把香料,細細揉搓著,均勻的撒到松雞上。
一股異香頓時充斥在這破舊的廟宇裡。
如此寒冷的風雪之夜,有火,有食物,有庇護之所,豈不是應該讓人感到溫暖?
“能夠一同躲避風雪而齊聚於此,也是緣分。”壯漢抬起頭,看向門前剛剛走入的黑袍少年,“過來坐坐吧,這兒暖和。”
他的臉龐一半被火光照耀的通明,另一半卻在黑暗裡而看不清晰。
而他懷裡的小女孩則是害羞的伏著,似乎很是怕生。
只是微微露出的額頭,卻現出一股極濃的慘白色。
對於慘白這種顏色,夏仁是熟悉的很,畢竟他身體裡還有那麽兩隻同樣顏色的手,天天不知在舞個什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