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步最初的作用是壓裙邊,但漸漸的便演變成了對女子儀態的一種檢視。
因禁步都是以繩結串以各種玉製品,綴禁步於腰間,行走之時難免會發出聲響,若發出的聲音緩急有度,輕重得當,那自是儀態出眾,如果節奏雜亂,便會被認作是失禮。
錦年和錦華走在後面,聽著那禁步上玉珠互相碰撞時傳來的輕緩仿佛有節奏的聲音,都忍不住面露驚訝。
她們總覺得,這一覺醒來之後,自家姑娘便似是變了一個人一般。
武定侯夫人從前評價五個孫女,道是最沒耐心沒定力的,便是徐玉見。
而以前的徐玉見的確如此,五位姑娘一起跟著教養嬤嬤學規矩,學得最差的,必定會是她。
就比如這行走的儀態。
當初教養嬤嬤可不知道變著法子的教了徐玉見多少次,可她從來都達不到教養嬤嬤的要求,所以錦年和錦華以往從不敢給徐玉見準備什麽複雜的禁步。
這一條,顯然不會是錦年和錦華準備的,而是徐玉見自己挑的。
因著這禁步在徐玉見走動時發出的聲音,這一路走來,主仆三人倒也並不覺得格外的靜。
很快,出雲軒就出現在她們眼前。
徐玉見隻是想從出雲軒旁邊的那條小徑往熙風院去,所以也沒經過出雲軒的正門,而是拐了個彎,跟著出雲軒的院牆走,眼見著院牆盡處便直通那條小徑,徐玉見便忍不住在心裡直嘀咕。
這第八世,就算走了與以前不同的路,好像也沒什麽不同。
幾乎是才嘀咕完,徐玉見就聽到了一陣並不在她預料之中的響動。
那是兩個人說話的聲音。
錦年和錦華一驚,正要揚聲開口,就被徐玉見一手一個捂住了嘴。
“別出聲!”徐玉見壓低了聲音警告她們。
錦年和錦華連忙點頭。
徐玉見這才松開手,側耳聽起那突然響起的對話聲。
也不知為何,徐玉見一顆心這時跳得急促,總覺得自己要聽到什麽了不得的事。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
聲音是從出雲軒的院牆之內傳來的,與徐玉見主仆三人正正好隻隔了一道牆,三人都只差沒把耳朵貼到牆上了,好歹才聽了個清楚。
“……快,快解開,要是弄出印子來了……”這是一個聽著不怎麽年輕的女聲。
接著傳來一陣悉悉@@聲響,還伴著輕微的水聲。
這時響起另外一個女聲,“急什麽,那麽厚一層棉巾墊著呢,怎麽會留下印子?”
這第二個聲音顯得有些漫不經心的。
“……快點,要是被人發現了……”
“……胡謅什麽,這可是在武定侯府,誰能想到我們……”
兩人又略爭執了幾句,然後才響起一串腳步聲,之後是院門一開一關的聲音。
為了以防萬一,徐玉見連忙拉了錦年和錦華躲到了院牆拐角處。
果然,不多時,就見兩個中年婦人一邊四處張望,一邊往了徐玉見三人來時的方向走。
等到再也聽不到什麽聲音了,徐玉見才回頭看向錦年和錦華,“那兩個人,你們認識嗎?”
錦年和錦華想了想,然後齊齊搖頭。
“……看著,倒不是咱們侯府裡的。”錦年道。
雖然因為隔得遠,她們都沒看清楚那兩名婦人的容貌,但都是一個府裡的,平時就算沒怎麽來往,也至少都打過照面,若是府裡的人,
她們就算認不出是誰,看著總會覺得眼熟。 但先前這兩人,錦年和錦華卻全然沒尋到任何熟悉感。
不是府裡的……
這幾個字被徐玉見回味了一遍。
不過,她現在急著想去出雲軒看看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卻也沒有功夫去細想。
快步沿著院牆往外走,因為心裡著急,徐玉見也顧不得什麽儀態了,腰間的禁步也跟著發出一陣雜亂的聲響。
錦年和錦華這時卻慶幸起來了。
這出雲軒裡方才發生的,顯然不會是什麽好事,若是先前自家姑娘是這樣走路的,隻怕她們早就被那兩名婦人給發現了。
確定那兩名婦人已經走了,徐玉見推開出雲軒的院門。
“吱呀”一聲,院門應聲而開。
算上前面七世,徐玉見都很少往出雲軒裡來,不過她這時也沒有什麽四處打量的心情,隻抬了腳就往左側院牆的牆根兒上去。
按著方才她們在院牆外的位置,那兩名婦人應該就是在牆根兒那裡說話的。
牆根兒,水聲……
徐玉見的目光最後落到了牆角那只差不多與她一樣高的大缸上。
三人一步步朝著那口大缸走去,越近便越能聽到缸中傳來的水聲。
眼見著就要走到大缸近前了,錦年和錦華眼裡都現出些懼色。
在她們眼裡,這口大缸裡面無疑藏著極可怕的事。
“姑娘,咱們……”錦華怯生生地道。
錦年和錦華雖然都比徐玉見還要大上兩歲,但也隻是十三歲的小丫頭,平時跟在徐玉見身邊也很少見這種陰私之事,會害怕也不足為奇。
可徐玉見眼裡卻沒有半點懼意。
雖然她前面七世最多也就活到十八歲,不過這七世她也見過不少後宅裡的陰私事,自然沒什麽好怕的,而且她歷經八世,才好不容易在今天發現一些她以前未曾聽聞過的事,又豈能不一探個究竟?
沒有對錦華的話作出回應,徐玉見兩步到大缸前,因身高不夠,她不得不兩手攀上大缸的邊沿,然後使勁兒踮起腳尖,這才得以往裡面張望。
在此之前,徐玉見設想過很多可能,她會從缸裡看到什麽。
但她沒想到,她看到的是一個看年紀與她差不多的少年。
而且……
這孩子,不是武定侯府的人!
這是誰?
他怎麽會出現在武定侯府?
他又為何會被那兩名婦人丟進這缸中?
這些問題在徐玉見腦中電閃而過,但現在,最要緊的是先把人救出來!
缸中的少年明顯是暈過去了,否則也不會整個人都沒淹進水裡了都沒有掙扎,他的雙手還有些古怪的反背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