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九原本是想著和言熙躲在人群裡悄悄的看，哪知才靠近京兆府就被明瀾的小廝認出，將兩人請進了公堂之中。

　　因著外面還有許多圍觀的百姓，明瀾也沒和言熙寒暄，而是直接升堂了。

　　“升堂！”

　　“威武！”

　　衙役的高喊聲和水火棍敲擊地面的聲音混合在一起，多少能給人造成了一股壓迫，至少張仁和張李氏被帶上公堂時，身子跟著瑟縮了幾下。

　　大約是在牢裡過的十分不好，張仁和張李氏不僅有些狼狽，看著也好似老了不少。

　　“啪！”

　　驚堂木一響，明瀾威嚴的聲音也隨之響起:“堂下何人?”

　　被關押的這些日子，張仁和張李氏日日詛咒言熙不得好死，頗有幾分不信命的執著，即便到了現在的地步，明明心中十分害怕，面上卻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小人乃長公主駙馬的奶兄，張仁。”

　　“民婦乃駙馬的奶娘，張李氏。”

　　蕭九翻了個白眼，這兩個蠢貨該不會以為搬出公公的名頭便能安然無恙吧?

　　“言熙告你二人貪汙府中銀兩，你二人可認罪?”雖然證據確鑿了，明瀾還是按照流程問了這麽一句。

　　按理，人證物證俱在的案子，這會怎麽著也應該乖乖認罪的，偏有人喜歡走不尋常路。

　　張仁和張李氏在明瀾話音落下後，便哭天喊地的嚷著“冤枉”，看著比竇娥都冤。

　　明瀾嘴角一抽，瞟了眼坐在堂中的言熙，板著臉繼續道:“言將軍十歲離家，這十一二年的時間大多都在邊關，期間被聖上召回三次，在府中住了統共不到十日，是否?”

　　“……是。”

　　“張仁乃駙馬奶兄，張李氏乃駙馬奶娘，因此長公主與駙馬故去後，府中中饋皆有你二人掌管，是否?”

　　“……是。”

　　“本官連同戶部幾位大人日夜清查，無論是長公主府中饋帳本，還是府中名下產業帳本，這十數年間，高達數百萬兩的銀子不翼而飛，你二人既然掌管中饋，可否為本官解惑?”

　　當這個數額算出來時，饒是明瀾都恨不得將這兩人誅了九族，不過小小的管家，竟比前朝的某些貪官貪墨的數額都要多出幾輩，可想而知，這般下去，長公主府遲早要被搬空了。

　　“冤枉啊……”

　　張仁和張李氏偏不認罪，又大聲喊冤起來，端的是市井流氓的模樣。

　　明瀾眉頭一挑，抓著驚堂木狠狠拍了一下，恨不得就此讓衙役將兩人拉下去先打了二十大板開開胃，免得兩人有恃無恐。

　　這念頭不過在腦中過了一下，便被壓下去了，張仁張李氏原本就是公主府的下人，若真拉下去打板子，難保不會被人說成是屈打成招。

　　“明大人。”蕭九起身衝著高堂之上微微頷首，“我可否問犯人幾句話?”

　　明瀾還想著直接將證據呈上，盡快讓兩人認罪，哪知蕭九突然開口了，他看了眼言熙，後者沒什麽表情，想了想，便點頭同意了，“言夫人請問。”

　　蕭九今日未曾戴面紗，依舊穿的素樸，只是眉目如畫，格外吸引目光。

　　轉身面相張仁張李氏，蕭九面色寡淡的開口說道:“我隻想知道，你們母子二人身為府中下人，為何以主人姿態入住正院?”

　　旁人瞧著蕭九身嬌體軟易推倒，不過一介弱質女流，卻不知她那日給張仁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陰影，尤其是方才蕭九坐在椅子上，

張仁一度以為蕭九會再次掰斷扶手扔到他頭上去。　　不過是沒什麽情緒的一句疑問，張仁卻嚇得臉色發白，身子直哆嗦，不知情的人便隻當他是心虛，紛紛暗罵了起來。

　　張李氏倒比張仁鎮定一些，好歹活了一大把年紀，便是從前長公主在世，她也有些臉面，因此並不懼怕蕭九。

　　“夫人要將這些莫須有的罪名安在我身上，我也無話可說！”

　　這是打算死不承認了。

　　蕭九微微抬著下巴，居高臨下的看著張李氏，淡淡露出一個笑容，“張李氏，就算你母子二人不認罪，但證據確鑿的事情，也是由不得你否認的。”

　　“府中庫房裡的東西，很多都是宮中禦賜的，不僅在府中登記造冊了，便是宮裡都有記載，你的許多衣物都是用宮中禦賜的錦緞製成的，不知道你一個奴才，哪裡來的臉面?”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覺得你是駙馬的奶娘，言熙身為駙馬的兒子，也應該像駙馬一樣供著你，尊敬你，可是！你算什麽東西！”

　　“言熙的長輩是聖上，是太后，區區一個奶娘，竟然也敢妄稱長輩?”

　　“就是有像你這樣恬不知恥的奶娘，才會讓許多孩子從小不親生母，卻偏偏對一個奴才言聽計從！”

　　“雖然我年紀小，可惜卻不是個傻的！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大戶人家的主母每日事物繁忙，很少能陪伴孩子，於是便有了奶娘的存在，你們這些奶娘日日陪伴小主子，親近一些也無妨……”

　　“可是偏偏啊，人都是有私心的，身為母親，自然會希望兒女成才，因此也會格外嚴厲一些，於是你們這些奶娘便打著心疼的旗號，在背地裡扯後腿……”

　　蕭九目光如炬，直刺人心，“小孩子哪裡來的判斷力，又怎麽會分得清好壞?不過是誰順著他，他便覺得誰好，長期以往，孩子又怎麽不會和生母離心，甚至生出怨恨?”

　　“這個時候，奶娘的目的便達成了呀，小主子親近你，拿你當親人，於是錢財臉面便都有了，有時候甚至能左右主子的決定，生母尚且做不到如此，偏生奶娘便做到了，何其厲害！”

　　蕭九頓了頓，忽而轉頭去問言熙:“你小時候的奶娘呢?”

　　“給了錢財，走了。”言熙淡淡說道:“母親對我十分嚴格，奶娘總是對我說身為公主之子，無需這般用功便會有大好前程，有一次被母親聽見了，便將她打發走了。”

　　頓了頓，言熙的目光轉向張李氏，“我記得我的奶娘是你的遠房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