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右邊的腦門上有一條十分醒目的烏紫色淤痕,稍許發腫……他的臉部表情則永久定格在痛苦掙扎中的扭曲狀態,而整個盛氣凌人的大臉盤也變成了可怕的豬肝色狀,嘴角一邊撕裂開一條怵目的血口子後,一直滲流著殷紅的鮮血……
太可怕了!
林濤感覺五髒六腑都膽顫起來,不斷地收縮,又不斷地抽緊,反反覆複,複複反反,仿佛他看到的不是粗人土豪的腦門,也不是粗人土豪的臉,更不是粗人土豪的嘴角,倒像是他身臨其境,站在鏡子前看到一張,他在一覺醒來後自己變異的鬼臉。
不止這些,還有——
他皮夾克前面的拉鏈也被撕裂開來,胸前的白襯衣便醒目和驚心地露出一大片血跡斑斑的鮮豔殷紅,就像很大一朵盛開後變得愈發奇葩的大紅牡丹,從他的胸前一直垂掛到肚腹……染紅的白襯衣下是否有扒拉出來的腸肚,林濤就躑躅不前,止步於此,不敢再繼續深入的去想象了。
“我的媽呀——怎麽都變成了好恐怖的厲鬼!”大驚失色的夏星又忍不住脫口耳語似的顫聲道。
“不是讓你把嘴閉上嗎?怎麽又多嘴!”林濤低聲斥責了她一句。
“哦!”夏星猛醒似的又趕緊把嘴閉上。
已是一而再,再而三,林濤對她已徹底失去信任,心裡極不放心,認為很有必要給她打下預防針了,便低聲又對她嚇唬了一句:
“再多嘴,我可就不管你那破事了,自己處理。”
嚇得夏星又趕緊抿了抿嘴。
粗人土豪一站定,接著便像扮豬吃老虎似的,嗤之以鼻,飛揚跋扈地四下環顧了一眼,甕聲甕氣開腔道:
“諸位,大家上午好,很高興在此恭喜和祝賀諸位榮升孤魂野鬼……”
嘩然——
“滾……我草你Md!”
“什麽狗屁!”
“會講人話不?”
“哪家的野狗在叫喚——不!是哪家的野狗在瞎汪汪!”
“什麽瞎汪汪?他簡直就是狗咬蒼蠅,瞎嚼瞎啃嘛!”
“TM的這說的什麽混雜話!”
“自個兒回家對著你老婆孩子,以及你家十八代祖宗的牌位恭喜和祝賀去吧……想怎麽恭喜和祝賀都隨你便。”
……
“太滑稽了!”觸犯眾怒後,大家群起而攻之,於是唾沫星子一下四射橫飛,在這七嘴八舌的討伐聲中,有人甚至還忍不住捧腹大笑了起來。
“肅靜——”
粗人土豪扯著七筋八脈、大動脈血管鼓凸的脖頸,有如橫掃千軍萬馬一般,又陰氣撲面、令人毛骨悚然地發出一聲悶雷似的暴吼。
罵罵咧咧,吵吵嚷嚷——壹片討伐聲中的詭異空間,立刻以一落千丈之勢急劇下滑,轉眼又變得鴉默雀靜。
粗人土豪橫眉立目朝左右掃了一眼,這才滿意地點點頭,然後他頓了一下,接著又甕聲甕氣道:
“鬼吵鬼嚷什麽,像什麽話!都給我把嘴閉上就對了。”
“憑什麽?”人群中一個拖著條斷腿的年輕小夥子仍在憤憤不平,便挑釁地脫口問道。
“憑什麽?”粗人土豪先模仿對方的語氣重複了一遍,又甕聲甕氣道:“哼,什麽也不憑,心裡不服氣是吧?那年輕有為的小夥子,你站出來,我給你挪地方。”
拖著一條斷腿的年輕小夥子,似乎沒那個站出去的可嘉勇氣,一下便認慫的默不作聲了。
“好,既然沒站出來,
也沒再多嘴多舌,那你至少還算聰明和識趣一點……諸位,甭管心裡服不服氣,你們就是把我祖宗十八代全都問候一遍,那也沒用。何況,你們現在都TM這樣了,問候得著嗎?真是一群豬腦子!” 粗人土豪聳聳肩膀,又左右掃了一眼目露怒焰、憋著滿腔憤懣的眾怒者們。
“聽著,”他繼續道,“現在也用不著和諸位講什麽客套和大道理,心裡再怎麽不服氣,還不至於怒發衝冠吧!?即便真的想怒發衝冠,你也給我使勁憋著,把它壓回去,然後再把嘴給我閉上……如果可以的話,不妨把耳朵也給我豎起來吧。”
粗人土豪絕非勃然大怒,似乎隻想威懾一下對他充滿憤懣的可憐的眾怒者們,再或是,他有什麽發現和感慨想分享一下,抒發一下而己,這就是他所謂的嘩眾取寵嘛!至少林濤是這麽認為的。
“好了,諸位,再回到剛才的開場白……別激動,衝動是魔鬼,你的耳朵沒有聽岔,沒錯,本人的確很高興在此恭喜和祝賀諸位榮升孤魂野鬼……”
粗人土豪說到這兒,便像開場白時那樣故技重演,仍故意頓了一下,見沒人起哄嚷罵,他才接著突然又大聲補充道:
“當然了,這同時也包括我自己,我們大家都一起變成了孤魂野鬼。”
粗人土豪並不緊張,只是有點兒洋洋得意,或是甚至有點兒幸災樂禍的莫名興奮。
他周圍的眾怒者們不由自主一下瞪大眼睛,張大嘴巴,都感到瞪目結舌地無比驚訝……這一刻,詭異的空間再次被凝固,但僅僅隻維持了數秒,便風雲再起,又是一片嘩然,如同一靜謐花園墓地,被一聲鬼哭狼嚎驚擾後,躺在地下的所有鬼魂不約而同,壹壹醒來響應,再或是,一潭靜止不動的死水,被一頑劣少年順手揚拋出的一塊拳頭般大小的石頭,激起朵朵水花和無數蕩漾而開的漣漪——
“啊?”
“啥?”
“什麽?我們都變成了孤魂野鬼……”
“開什麽玩笑!”
“不會是惡作劇吧!”
“TM的這純屬危言聳聽,蠱惑人心,他到底打的什麽目的?”
“損,夠損的!你家十八代祖宗都是孤魂野鬼。”
“GOU娘養的說的是真的假的?”
“他好像不是在開玩笑啊哦!”
“其實,一開始……我也有這樣的懷疑,我們現在哪兒還有點人樣噢!”
“他說的沒錯,我們現在就是一群孤魂野鬼。”
“哎!我們都在車禍中身亡了。”
“然後我們又都奇跡般的復活了?”
“沒錯,複是復活了,但不是作為人復活,而是變成了孤魂野鬼後復活的。”
“這麽說,我們真的變成了孤魂野鬼,再也回不去重新做人了。”
“還做什麽人啊!想得美,現在恐怕連胎都沒法投了。”
“可悲可歎……”
“造孽啊!”
“真是閻王老爺要你三更死,絕不會讓你活到五更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