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璃離開旅店的時間正值午後,一天最熱的時候,而此時返回已經是夕陽西下了。沼澤中黑色元素富集導致陰霾的霧氣終年不散,但在罪城附近,由於巨型魔法陣的存在,卻也不難見到陽光,而沼澤中的夕陽美景也的確別有一番風味。
與其他城市的旅店一樣,商隊下榻的這間旅店的一樓同樣被店主改造成一間酒館,罪城中的居民在晚飯後也習慣在酒館小聚,以改善平日裡與世隔絕般的無聊生活。在來到罪城之前,劉璃本以為自己無法適應這裡的環境,畢竟居住於此的都是心懷怨恨的失敗者,然而真正身處罪城之中,卻發現這裡的人與其他地方並沒有什麽不同。不管這些流放者們是否接受自己的失敗,也不管心中是否有悔恨怨懟,都改變不了被流放的事實。除了剛剛陷入此地的人還會把不甘表現在臉上,久居於此的“本地人”或許早就認清了現實。甚至還有像之前遇到的中年人一樣,在這個並不優渥的環境中開始了新的生活。
被流放到罪城的人大多來自克洛諾斯或者煌玉兩大帝國,不管他們之前的身份如何,現在都是罪城的居民,兩大帝國中再沒有他們的容身之處。雖然被流放於此的戰職者並不常見,但即便沒有戰鬥天賦,他們的能力也不容小窺,能在兩大帝國興風作浪的自然沒有簡單人物。
回到旅店的劉璃並沒有急著回去自己的房間,拉比特的手記不會跑,他也沒打算那麽快就接觸一門新的知識。或許是在卡斯菲爾城傭兵工會養成的習慣,每到一個新的地方,劉璃都喜歡在酒館小坐,收集一些新區域的情報。唯一讓劉璃不太滿意的,就是伊芙選擇的這間名為芬裡爾之牙的旅店沒有低度的果酒出售。隨著體質的加強,對於酒類飲料卻反而愈發敏感,至少劉璃現在已經完全沒辦法接受度數稍高的麥酒了,除非他想醉過去。無奈之下劉璃只有要一杯清水,一如既往地坐在角落,傾聽其他酒客的交談。
“聽說了嗎?‘假面’完了,據說他們首領惹到了不該惹的人,現在整個組織都分崩離析了,這次去沼澤好像只有‘白面’逃回來了,不過他的的名氣還是不夠,鎮不住手底下那幫人啊。”
“嗯,我也聽說了,據說是鬃狗的人動的手,‘假面’那個神秘首領的死訊也是他們那邊先傳出來的。”
“據說帶回來消息的是那個泥猴,也不知道他跟老科裡是什麽關系,讓那條老狗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你們的消息都是幾天前的了,我跟你們講,今天我去北城區那邊,聽說‘假面’這次是栽在一個年輕人手裡的,就是不知道‘白面’會不會報復。再怎麽說他手底下還能有幾十個人的。”
沒多會兒,劉璃就聽到了自己感興趣的消息。不得不說劉璃很好的完成了蘭朵莉雅的任務,至少在心態上劉璃對於這個世界的“規則”已經逐漸適應了。他此刻對“白面”的看法,更多的是沒有趕盡殺絕帶來的“隱患”。沼澤中經歷過死亡之後,對於自己的敵人,劉璃心中少了一些憐憫,多了一些狠辣。不過劉璃倒也沒想馬上去找“白面”麻煩,商隊在罪城不會停留太久,劉璃也沒必要多生事端。
“小哥怎麽一個人坐在這啊,以前沒有見過你呢,你是犯了什麽事被流放到這裡的?”商隊入住旅店的時間在中午,女招待並不知道劉璃是商隊的隨行人員之一,隻把劉璃當做是剛剛來到罪城的流放者,雖然也感歎劉璃的年輕,卻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
作為***招待的流鶯,自然更願意招呼劉璃這樣的年輕人。 “嘿,麗兒,這麽嫩的小夥子你也下得去手!”女招待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自然引來不少酒客的調笑和口哨聲。
“喝你們的酒去!別煩我!”
聽著女招待暗含挑逗的語氣和酒客們的口哨聲,劉璃也很是無奈,他可沒想過會遇到這樣的事。同時心下感歎,眼前這個跟自己年紀相仿的女孩兒顯然是一位純粹的“本地人”,雖然有著與卡斯菲爾城傭兵工會女招待一樣的名字,但生活的環境卻截然不同。
女孩兒長得很漂亮,但劉璃卻並不打算回應她的暗示,倒不是說歧視她的出身,只是劉璃完全沒有考慮過這方面的問題。不管是心意相通的恆,還是越來越熟悉的松鼠,在相貌上都遠勝於面前的女孩兒,而且跟自己更加熟悉,劉璃都暫時沒考慮過要和她們發生點什麽。劉璃清楚自己的目標,不管是恆還是松鼠,對他都有足夠的吸引力,但劉璃清楚,自己終究不屬於這裡,終究……是要回去的。雖然不知道要花多長時間,但劉璃心中的執念從未消退。
“我是商隊的人。”劉璃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該如何拒絕,罪城的居民都是排外的,雖然不至於發生什麽衝突,但對於外地人,他們也不想多做接觸,尤其是像商人這樣的過客。
經驗的不足再次為劉璃帶來了一點小麻煩。誠然罪城的居民比較排外,其主要原因也不過是因為他們是被“外邊的人”流放到這裡的。但對於麗兒這樣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來說,被流放的僅僅是他們的長輩,而出生在罪城,成長在罪城的他們,做夢都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只是苦於“罪民後裔”這個身份,才沒辦法實現自己的夢想。像劉璃這樣的外來者,正是他們實現自己夢想的最好機會。也正因如此,麗兒看劉璃的眼神也愈發明亮起來。
“等等,商隊?‘假面’不會是栽在你們手裡的吧?”好吧,有思維敏捷的酒客用一句話讓劉璃面對的小麻煩變成了大麻煩。劉璃眼看著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離開了酒館,不由得暗罵自己經驗不足:“看樣子今天晚上的麻煩不止於此。”雖然以商隊的實力完全不懼“假面”的報復,但此時畢竟是在對方的地盤上,誰也不知道“假面”是否還隱藏著什麽後手。劉璃不敢大意,利用心靈溝通叫醒了松鼠,讓她向伊芙示警。雖然松鼠在通用語的使用方面還存在一些問題,不過想表達大概的意思也沒什麽問題。劉璃不敢離開一樓的酒館,至少他待在這裡,也可以避免對方在自己眼皮底下搞一些小動作。至於那個名叫麗兒的流鶯,早在酒客喊出那句話的時候就遠離了劉璃,雖然離開罪城去外面看看是她的夢想,但她也不想惹禍上身。
商隊在罪城並沒有全然放松警惕,即便是休息時間,在接到松鼠的示警之後依然迅速的做好了準備。伊芙是一位精明的商人,也是一個優秀的領隊,一個下午時間就已經置辦好了返程的補給,只是因為天色已晚才決定在罪城休息一晚,面對突發情況也沒有過於驚慌,她早就做好了準備……出逃的準備。
“白面”在接到暗探線報之後也在猶豫,他並不想這麽早就再對上那個恐怖的年輕施法者,但現在面臨的情況也由不得他做出其他選擇。
能被伊恩帶在身邊的,自然是他的親信,為了不讓其他人覬覦暗語之骨,他不可能帶一些貌合神離的人前去伏擊,即使那些人名義上還是他的手下。但是現在,伊恩死了,以“白面”為首的幸存者相較於被伊恩留在城裡的那群人在實力上再沒有壓倒性的優勢,“假面”組織也因失去首領而面臨分崩離析的處境。“白面”知道以自己的威望是沒辦法壓製那些留在城裡的人的,他急需一場勝利奠定自己在組織中的地位。
好在這裡是罪城, “假面”組織經營了幾十年蘊藏的底蘊給了他自信,雖然那個商隊並不在組織的勢力范圍之內,但若是對付外來者,想必南城區那些人也不至於給自己添亂。現在唯一的麻煩就是管理西城區的“鬃狗”,泥猴逃回來了,誰知道他們會不會抓住這個機會趁虛而入。老科裡可不是什麽簡單的人物,就算伊恩還活著的時候,對那條老狗也是忌憚不已,雖然之前陰了他一次,但遠沒有到傷筋動骨的地步。“如果他抓住這個機會對付自己……”想到這裡,“白面”決定還是多做一些準備比較妥當。
劉璃略感焦躁,同時心中警惕更甚。“假面”們來得實在太慢了,誰知道他們在做著什麽樣的準備。剛剛聽到酒客們的交談,劉璃心裡多少也了解了一些“白面”現在所面對的窘境,不過他卻沒考慮到“鬃狗”在這件事上的影響力。劉璃本以為為了穩固自己的地位,“白面”會迫不及待的跑過來報復,然而已經過了半個小時了,對方卻是沒有絲毫動作。
門口留下盯梢的兩個人心裡也不安穩,自家老大到現在還沒有帶人過來,他們可是已經聽說酒館裡坐著的年輕人是一名施法者,“假面”老大正是死在這個年輕人手裡的。若是對方真的動手,憑他們兩個連武者都不是的戰力,決計是攔不住對方的。
若非考慮到沼澤夜間的危險,商隊早就出發了。劉璃看著身邊一大圈空出來的位置,敏銳的感知裡旅店老板那滿含怨念的目光讓他如芒在背。
終於,在聽到街道上傳來的喧嘩時,劉璃心中竟然有一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