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劉璃悠悠轉醒，睜開雙眼時，映入眼簾的正是那僵持的一幕。僅剩不到兩米長的空間裂口掙扎著不願隱沒，為了反抗還不斷地往外吐著混沌氣團，黑洞的擠壓和龍群的龍息讓混沌剛一出現就被壓製回去。只是不管是蘭朵莉雅，還是龍群顯然都已經到了強弩之末，隨時可能堅持不住，讓混沌爆發開來。

劉璃自然是清楚翠瓦最初的計劃的，蘇醒的他沒有加入對抗混沌的白龍大軍中去，那根本就是舍本逐末，他知道現在唯一需要做的，是利用紅色符文的力量，協助自己的老師封印空間裂口。

檢查了一下自身的狀態，劉璃不禁苦笑，憑他剩余的精神力，根本沒辦法將紅色符文融入法術之後，精準地打入距離地面數百米高的空間裂口中去。這不僅是法術操控的問題，白龍一族的龍息是對抗混沌外泄的主要力量，同時也是阻礙，劉璃的法術有十成十的幾率湮滅在龍息之中。

“小劉璃，狀態怎麽樣，能不能幫忙……”翠瓦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點過分，劉璃剛剛從昏迷狀態醒來，之前更是以四階實力施放了超階魔法，即便有共生狀態支持，想來此時的戰力很可能十不存一，但太古白龍之王是真的沒有辦法了，現在的情況繼續僵持下去只能落得個功虧一簣的結果。

“我試試吧。”劉璃應了一句，隨即將意識沉入冥想空間之中。

剛剛之所以能成功施放出一道超階法術，翠瓦的共生契約自然功不可沒，但冥想空間中的湛藍同樣起到了極大的作用。只是現在，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消耗太大的關系，那神秘的湛藍之上，脈動形成的輝光稍顯暗淡。劉璃若有所感，接下來的大膽嘗試，怕是得不到湛藍的支援了。

活動了一下稍顯僵硬的身體，緊握“歸亡”的劉璃心中有了定計。他將精神力分作兩股，分別探入湛藍之上一紅一藍兩枚符文之中。

紅色元素融於“歸亡”之中，讓巨鐮的鐮刃仿佛要變成躍動的火焰一般，而藍色元素則是纏繞己身，於劉璃身後凝聚成一雙翼展超過五米的無形羽翼——既然無法遠距離將紅色法術打入空間裂口，那就飛過去試試，這是劉璃唯一的想法。他之所以沒有選擇黑洞傳送，不過是不想給維系臨時空間規則網絡的翠瓦帶去更大的壓力。

腳下猛地一踏，在之前的法術中變成一片焦土的地面驟然出現一個直徑超過五米的龜裂陷坑，拔地而起的劉璃背後羽翼輕展，疾衝向懸於高空的空間裂口。

劉璃的心中異常平靜，仿佛一潭死水，興不起一絲波紋，此時的他，已然進入了心武“歸亡”的狀態之中。巨鐮倒拖於身後，劉璃的手臂隱隱出現不自然的顫抖，那是身武“疊”催發到極致，隨時準備爆發的前兆。

“小劉璃！”維系龍城穩定的凱拉驚叫一聲，她怎麽也沒想到劉璃會做出如此衝動——甚至可以稱之為魯莽的決定，他竟是要以肉身硬抗龍息，同時將巨鐮中蘊含的紅色法術近距離打入空間裂口之中。

凱拉比任何人都清楚劉璃的“繼任者”身份，她實在不敢想象若是劉璃死在這裡，那幾條太古龍王會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情。凱拉從未這麽後悔過，若不是因為自己“貪玩”，不肯換克羅希司降臨奧德大陸，或許根本不會出現眼前一幕。

維系臨時空間規則網絡的翠瓦看到劉璃衝出去的刹那同樣吃了一驚，白龍姐姐雖然對劉璃“死而複生”的能力有所耳聞，卻不清楚他究竟能做到什麽程度。硬抗龍息將紅色法術打入空間裂口，即使僥幸成功，

劉璃最幸運的結果也是半截身子在龍息中灰飛煙滅。只可惜劉璃的動作疾如閃電，當兩位超階從驚詫中回過神來，再想阻止已然是來不及了。

劉璃此時卻是又遇到了新的問題。越是靠近空間裂口，近距離接觸到那一團團不斷湧出的混沌，他就越是無法維系那靜如死水的心境。這些世界破碎後留下的殘渣，這些侵蝕奧德大陸規則的存在，讓他心中不自覺地生出憤怒……和憎恨。

當劉璃終於抵達空間裂口處，透過裂口看到其中那無邊無際的混沌之時，心中的憤怒與憎恨也同時達到了頂點。冥冥之中，他又聽到了那個屬於“祂”的聲音:“釋放……你的恨意，宣泄……你的怒火！”

火焰不僅僅在“歸亡”之上燃燒，更是滲透進了劉璃的內心。焦灼、熾熱，仿佛有一種不吐不快的感覺即將爆發出來，就好像胸膛之中有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在尋覓一個可以宣泄的出口。

“喝啊！！！”劉璃怒喝一聲，手中巨鐮在“疊”之武技的支持下，將無數層“透”的力道疊加在一起，將蘊含其中的紅色元素一股腦地摜入空間裂口之中。

劉璃的專屬紅色符文本來只是一簇新生的火苗，在風中搖曳隨時可能熄滅，但爆發出來之後卻形成了燎原的烈火，“灼熱”與“混亂”交融在一起，讓那不詳的混沌也退避三舍，一時間竟然沒有新的混沌氣團敢於從裂口中衝出。

遠超極限的力量讓劉璃的雙臂血肉模糊，臂骨也寸寸斷裂。雪上加霜的是，三條青年白龍的龍息，也正在他力竭的此時，重重地轟擊在他的背上。若非剛剛揮擊過後，懸於身前的“歸亡”擋了一下，差點將他轟進那尚未閉合的空間裂口之中。

蘭朵莉雅雖然掛心劉璃的安危，此時卻也不得不按捺住心底的衝動，又是一串黑洞自法杖頂端的魂晶聚合體中激射而出，終於將那僅剩一米有余的空間裂口完全堵塞。魔女不得不感歎自己學生的心細，在空間裂口完全封閉的同時，她同樣感知到了，那彌漫在裂口周圍，劉璃留下的紅色符文的力量。

顯然劉璃在最後一刻也沒有忘記自己的目標——並非對抗混沌，而是封印空間裂口。

一條條漆黑如墨的鎖鏈自粘合在一起的黑洞中延展而出，鎖鏈只有拇指粗細，卻是一層又一層地將封閉的空間裂口纏繞其中，逐漸將已經縮短至五米左右的閉合裂口捆成了一個繭子，蘭朵莉雅似乎要用這種方式來發泄心中的抑鬱。魔女大抵能猜到劉璃生命無礙，但讓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學生在眼前受傷卻不為所動，顯然是不可能的。

鎖鏈如同黑曜石所鑄，雖然色澤黝黑，卻出奇的給人一種通透質感。其上黑色符文遍布，在鎖環之間流轉不息。即便纏繞成了一顆黑繭，每一枚符文也分毫畢現，讓人忍不住就要將心神投入其中。

半空中的黑繭隨著時間的推移愈發暗淡，仿佛要落入另一個次元一般，而被包裹其中的空間裂口，也將隨著它的隱沒被死死地封印住。直到此時，空間裂口的問題塵埃落定，再不需費心做更多處理，眾人才有時間檢查劉璃的狀態。

……

時間倒回到幾分鍾之前，在劉璃剛剛被龍息命中，墜落之時，他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還好，賭對了……”

被龍息命中的劉璃表面看起來無礙，實則生機盡失，若是掀開“空間行者”法袍，則會看到他自胸口往下，小腿往上的軀體一片灰白。龍息不愧為巨龍最強大的攻擊手段之一，竟是直接穿透了法袍的重重防禦，直接作用在劉璃的軀體之上。

劉璃怎麽也沒想到之前從武者“聖地”出來時，那枚意外所得的輝石，第一次會用在自己身上。尤其是將之綁在腳踝上的做法，在現在看來實在是先知先覺之舉——輝石可不是什麽堅固的東西，天知道承受三道龍息之後會不會毀於一旦。

……

“小劉璃！”第一個衝過來的是凱拉這隻白毛，龍城的問題已經不需要她去擔心，那些白龍雖然沒力氣繼續口噴龍息，但以龍族的精神力足以施放法術維系龍城的平穩沉降，“怎麽樣了?剛看到你被龍息命中，你……”

凱拉一邊說著一邊解開劉璃身上的法袍，卻發現劉璃的身體……絲毫無損，除了因為精神力消耗過大導致的面色蒼白，單論身體的健康程度，比之全盛時期也絲毫不差。

“你……你……你這是怎麽做到的?”與翠瓦共生千年，凱拉敢說在奧德大陸的人類中，沒有人比自己更了解白龍的龍息。白色元素的特性是“光明”與“秩序”，但從白龍口中噴出的元素流卻絕非如其特性一般的中正平和。

人在激動時心跳會加快，緊張時會冒冷汗，極度恐懼時會顫抖……這都是人體的自然反應，但被龍息擊中，受到白色元素侵蝕的軀體卻會將這些本能的反應完全摒棄，心裡與生理的衝突甚至會導致生命從最基礎的部分開始崩潰，這就是白龍之息的恐怖之處。但劉璃卻完全無視了龍息的作用，這讓白毛一頭霧水，百思不得其解。

“哈，沒什麽，只是用了一點不值一提的小手段。”劉璃強忍著腦海中精神力透支引起的刺痛，將輝石從腳踝上解了下來。若非這東西只有在他身邊才能發揮作用，劉璃說什麽也不會將它掛在身上，“唉……這次虧大了。”

檢查了一下輝石的狀態，原本熒光閃耀的石頭此時已經黯淡無光，其中蘊含的神秘力量幾近消耗殆盡。劉璃這才認識到，他的這塊石頭與“聖地”中常見的不同，雖然同樣有死而複生的神奇功效，卻是有承受上限的。

假若被梟首而亡，那復活的消耗幾近於無，但若是死於龍息這類的打擊，復活時卻要將輝石中的神秘力量消耗殆盡。劉璃直到此時才後怕不已，若是之前承受的龍息不是三道而是四道，輝石中蘊含的力量究竟夠不夠他恢復得完好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