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寶紅說到這裡，搖了搖頭，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流，他頓了一會兒，接著說道:“我實在忍受不了了，就大聲喊道，你是不是有病啊?張口就會說‘你是我的女人，你是我花錢買來的女人’，你老這樣說，你煩不煩那?”

　　瘸男人翁聲翁氣地說:”這是老女人教給我這麽說的，你是我的女人，你是我花錢......。”

　　“閉嘴、快閉嘴”，我的媽呀，這是個什麽人家呀，我成天守著這麽兩個人，我還有個活嗎?

　　我幾次都想找法子死掉不活了，可一想到肚子裡的孩子，我心裡又覺得就這麽死了，對不起進寶哥。

　　為了孩子，我要活下去，周家的日子過得苦，可這瞎眼婆婆和瘸腿男人對我都挺好，就是到後來婆婆知道我肚子裡有了孩子，不是她周家的種，婆婆還是對我挺好。

　　自從我進了周家的門，就把我原來張紅葉的名字改成了張寶紅，中間這個‘寶’字，就是進寶哥的寶，我也想通了，我這輩子不能跟進寶哥同床，可我的身子永遠都是他的。

　　不過，我那周姓瘸男人，從不靠我身邊，每天夜裡睡覺都是老婆婆睡在中間，到最後我才知道，婆婆對我說，他那兒子見我就害怕，說我是仙女，要把我供起來。

　　這樣也好，我睡覺也踏實了。

　　我肚子裡的孩子越來越大，家裡什麽活也不讓我乾，告訴我只要把孩子生下來，周家有後了，我就是他們周家的大恩人。

　　孩子生下來看是個閨女，老婆婆頭幾天不太搭理我，可聽著孩子不停的哭聲，她的心情也大好，對我也不掉臉子了。

　　只是我那瘸男人，動不動就會說:“女人又生了個女人，家裡都是女人，就我是個男人，這麽多的女人，煩死了。”

　　我聽他念叨的遍數多了，有時心煩的嗆白他:“你會不會說話?成天嘴裡就是‘女人、女人的，沒有女人能有你嗎?’

　　我那瘸男人‘嘿嘿’一笑:“你說得對，俺媽也是這麽說‘沒有女人能有你嗎?’嗨嗨，女人、女人好，女人會生孩子。”

　　後來我知道他少根筋，也就不跟他計較了。

　　這周家窮，有一點好吃的都留給孩子，婆婆有時連頓糠菜都吃不飽，沒過幾年就餓死了。

　　再後來，我那瘸男人上山砍柴火，在回來的路上掉下了懸崖，村裡人幫著找了好幾天，也沒找到他的屍體，不知是被狼吃了，還是......。

　　婆婆和男人都走了，就留下我和孩子，俺娘倆家裡窮，有一口吃一口，饑一頓飽一頓，就這麽苦撐著把玉華拉扯到十六歲。我不忍心孩子再跟著我受苦，就托人把他嫁到了王家集，心想在她爹身邊，孩子會好過些，誰知道玉華她又嫁進了一個窮人家，為了生個兒子，不停氣兒的連生了七個閨女。聽她說，要不是有你王家大哥經常幫襯，恐怕她的日子過得就更艱難了，嗚嗚嗚、嗚.....，我那苦命的玉華呀。

　　張寶紅把已經結痂的瘡疤一個個撕開，有的瘡疤色澤沉澱變得蒼白，有的帶著血漬，還有的血淋淋的淌著血，每個瘡疤都刺痛著她的心。

　　她哭了，哭得很淒切，哭得很傷心，哭得到最後都沒了眼淚。

　　王進財聽完張寶紅的訴說，也跟著落淚，他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大妹子，你受苦了，都是俺老王家把你害的，你早就該來找俺，你說你一個婦道人家，經受這麽多的磨難，真的不容易。”

　　張寶紅抬起頭來，

擦掉臉上的淚，臉上帶著苦笑說道:“王家大哥，我把這些年的苦都說出來了，心裡好受多了，你回去吧，只要孩子能過得好，有出息，我就放心了。你回去告訴進寶哥，我把我倆的孩子養大了，現在都在他的身邊，叫他多幫襯點，不要叫孩子再受委屈了，這樣我老婆子就是死也能閉上眼，不再有什麽留戀的了。”　　“這哪行?我跟你說大妹子，你為我老王家生了個好閨女，又給我們送來一個有出息的外孫子鐵牛，你對俺王家有恩，怎麽說也要叫你下輩子過上好日子，這樣吧，你現在就收拾收拾跟我......。”王進財動情的說道。

　　張寶紅不等王進財把話說完，就搶話說道:“大哥，我這輩子，能到最後了卻了我埋在心底的心願，也算知足了，你不要再說了，你回去吧，我一個老婆子怎麽都能對付著活下去，這麽多年都苦過來了，我不想給孩子找不自在，就這麽說著吧。”

　　王進財苦口婆心又說了一大堆，說到最後口乾舌燥的懇求道;“大妹子，你就給我個面子，咱們都住在一個村子，不是還有個照應嗎?你就別強了，跟我回王家集，那才是你的家。”

　　“家?嗚嗚嗚嗚，我還有家嗎?這就是我的家，是周家的瞎眼婆婆和瘸腿男人，把俺娘倆收留養活過來的，我不能昧著良心撇下他們就走吧?大哥，你也是個明大理的人，這事你不要再說了，你要是真的強求我跟著你走，那咱親戚也做不成了，嗨，我老婆子就是這個命，命八尺難求一丈，隨命吧。”張寶紅說著又抹起眼淚來。

　　王進寶看張寶紅堅決的很，他心裡思摸著，這事看來不能急，等老二進寶和鐵牛回來再說吧。

　　他站起來，從衣服兜裡摸出所有的錢，放在炕上;“大妹子，咱先這麽說著，至於你去不去王家集，等以後再說，這點錢你先用著，我會經常派人來看你的，你坐著，我就不打攪你了，這就走。”

　　進財說著站了起來，笑著跟張寶紅點了點頭，轉身就往外走。

　　張寶紅把炕上的錢抓到手裡，嘴裡急喊道:“王大哥，這可使不得，這錢你拿走，我一個老婆子用不著這麽多的錢，你還是......。”

　　等張寶紅摸索著穿上鞋，小跑著來到街門口，王進財已走出老遠。

　　。。。。。。

　　小雅說到這裡，臉上已是掛滿淚痕，她嗚咽著看了鐵牛一眼。

　　此時的鐵牛，眼裡盈滿了淚，他到現在才知道自己的姥姥，為了養活名不正的孩子，受盡了一個常人無法忍受的磨難，尤其是一個女人，不知受過多少冷落，遭過多少白眼，才把孩子拉扯大。

　　小雅看鐵牛平靜的坐在那裡，皺著眉頭一句話都不說，她不知道他的鐵牛哥在想什麽。

　　過了一會兒，鐵牛咬著上嘴唇，看著小雅疑惑的問道:“小雅妹妹，你是怎麽知道的?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小雅被鐵牛問的愣了一下，她不滿的說道:“鐵牛哥，你說這麽大的事我能編出來嗎?這都是俺爺爺從你姥姥家回來，跟俺奶奶說的。我那天正好沒事兒跟奶奶在一起，前前後後我都在跟前，最後俺爺爺還叫我不要說出去，他還說、還說咱倆是子妹，不能相好，我一聽腦子‘嗡’的一下，就像五雷轟頂，渾身軟軟的靠在奶奶的身前。”

　　鐵牛一聽心裡也是一震，瞠目結舌的看著小雅，滿臉通紅急慌慌的問道:“你、你說、你說咱倆都那個了，這突然鬧出這麽一檔子事，那咱倆這不是、不是亂倫嗎?我、你......。”

　　“呵呵呵、呵呵呵......”小雅笑的彎下了腰，一邊擺手一邊說:“鐵牛哥，我剛開始也是這麽想的，難受的就像掉了魂，俺奶奶卻對俺爺爺說道‘你這話說的，鐵牛他媽是小雅的叔伯姑姑，姑表子妹噶親多的去了，要是這倆孩子有意，我看這也是件好事兒，親上加親不是更親近嗎?你就不要嚇唬咱孫女了’。我當時一聽馬上坐起來，摟著俺奶奶的脖子親了一下，把我高興地跳下炕跑回自己的房間，躺在炕上翻滾著，鐵牛哥你可不知道，我當時的心情好的不能再好了，呵呵......。”

　　小雅說笑著靠在鐵牛的肩上， 甜蜜的閉著眼，滿臉的笑靨溢出天真少女懷春的心。

　　鐵牛心裡踏實了，他怎麽也想不到，小雅的二爺爺就是自己的親姥爺，這幸福來得突然，來的叫人不敢想象。

　　一對相愛的年輕人相依在一起，沉浸在甜蜜中。

　　過了一會兒，鐵牛捧住小雅的臉，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下，小聲問道;“小雅妹妹，你知道的這些，二爺爺知道嗎?”

　　“你傻呀鐵牛哥?我這次能來這裡看你，多虧給俺二爺爺捎來一封信，不然的話，我就是要死要活的求他們，俺爺爺奶奶，也不會答應我跑這麽遠的路來找你。你說我來了，把俺爺爺的信交給了二爺爺，二爺爺他會不知道嗎?”小雅癟了一下嘴笑說道。

　　鐵牛不自然地板起小雅的肩頭:“二爺爺都知道了我是他的親外甥，那他怎麽不認我呢?”

　　小雅搖了搖頭隨便地說道:“這個我也不知道，反正他告訴我，先不要對你說，說等你們打下吾平城再告訴你，省得叫你分心，可能就是為這個吧。”

　　小雅說著慢慢的閉上了眼，依偎在鐵牛的胸前睡著了，她這幾天奔波照顧，黑白擔心鐵牛的傷勢，實在太累了。

　　兩人都不再說話，頭頂著頭睡在一起。

　　然聽到門外有人急切的喊道:“王團長不好了，我聽說周順子跑......。”隨著喊聲，門被推開，他看到鐵牛和小雅靠在一起，怔楞著眼睛盯著他，他不好意思的的轉頭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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