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丕國踩著雲朵走進了濟寧侯府。
侯府大門是剛上了漆的,只是走進裡面就能看出與別人家的不同來。
好多院子落了鎖,門房斑駁,僅有的仆從衣著也是半舊不新,面呈菜色,處處透著一股蕭條。
以往那些老人,有出路的都走了;沒出路的也想著法子去祭祀的田莊上。
如今府裡伺候的,都是楊氏姑侄進府後重新買辦的新手。
侯府老人她們也不願意用,免得處處同之前的老濟寧侯府做比較,襯出自身的寒微。
楊氏在信國公府做風光的二夫人時,府裡還能支應一二,如今二夫人被休回家,京裡更沒多少人家願意與濟寧侯府交往。
一來二去,不敗也敗了。
楊丕國被宗韻凡打的起不來床,又沒有好大夫好藥石養著,足足躺了一百多天才下了床。
這一百多天,外面天翻地覆。
覬覦的信國公府七姑娘,剛出族就被聘了寧王妃,之後武定侯勢起。
楊丕國以為到這裡已經夠了,誰知道眼睛還沒眨巴,宮變了。
寧王強勢回歸。
濟寧侯府這輩子也起不來了。
就在他消沉的以酒澆愁,被賒帳的酒家攆出來討要銀子時,好運來了!
楊丕國走路都輕飄飄的,跟踩在棉花上沒有兩樣。
剛進了自己的院,一個愁眉苦臉的名喚清水的小廝就迎了上來:“爺,您終於回來了。”
“嘴角翹起來!”楊丕國臉一沉:“什麽叫世家風范,你看別處規矩森嚴的府邸,哪一個下人是耷拉著張臉的!”
清水倒是想笑,可是笑不出來呀,被主子以訓斥,他強撐著嘴角笑了笑,可不一會又垮了下去。
“爺,田莊上送來的東西往族裡一分,如今府裡的怕撐不過正月。”清水唉聲歎氣。
往年還有信國公府照應,如今信國公府自顧不暇,自家掙錢的兩個鋪子早被人擠兌的沒影了。
府裡入不敷出,竟連年也過不下去了,楊丕國不想辦法不說,還天天喝的醉醺醺的回來。
“要不,咱們將那些空著的院子,租賃出去吧?”
最近來京的富商特別多,都瞧中了皇城根底下。
可是這種地方,是勳貴們的集中地,有錢也買不著。
那些富商就挨著這一塊地租賃房子住,希望能攀上個權貴。
清水偷偷溜出去看過,那些富商花錢如流水,縱然比不上世家和勳貴,可是濟寧侯府缺銀子呀。
若是偷偷將那些空落的屋子,以招待親眷的名義租賃出去,富商們身份上鍍了層金,濟寧侯府也得了實在的好處,外面誰知道這是不是真親戚呀。
這筆帳,清水跟楊丕國提過。
楊丕國此刻又聽他開始盤算,眼睛一眯:“清水呀,那些商人到底拉低咱們的身份。
這次你爺我要勢起了,什麽武定侯六安侯信國公,以後興許還要望著我的臉說話呢。”
攀上了貴人,自然要呼風喚雨。
清水低著頭將嘴一撇,又說了另外一件事:“隔壁老姑奶奶,又打人了。”
老姑奶奶,是府裡下人對被休回家的楊氏的稱呼。
楊丕國眉頭終於皺起來,這個姑母自從回來後,性情大變再不似以往的低眉順眼,動不動就要責罵下人摔碎東西。
多少下人都給罵走了,如今身邊就剩一個安歌伺候著。
說起來,安歌這麽個貌美的姑娘伺候個瘋婆子,還真是可惜了。
楊丕國心裡念頭一動,抬腳往楊氏的院子走去:“好幾天沒給姑母請安了,去看看。”
還沒進房門,安歌就捂著紅腫的臉出來,
臉上還掛著沒擦乾淨的眼淚。楊丕國憐惜的問道:“安歌姐姐這是又挨罵了?”
安歌白了他一眼,並沒有答話。
屋裡的楊氏耳朵尖,聽見外面的聲響,知道是楊丕國來了,揚聲“呸!”了一聲。
“眼裡可還有我這個姑母?”她尖著嗓子說道:“將我的錢花光,田莊店鋪也騙走,如今看我又老又沒用,就被扔在這個偏院裡自生自滅,可憐我兒子都見不上一面。”
楊丕國覺著沒意思,進屋先行了一禮,直起身子說道:“姑母,表哥不來看你我也沒辦法。
之前去袁家找了兩趟,還沒進府就被攆了出來,我又能怎麽辦?
再說了,您不要天天妄自菲薄,這個院子可是當年先皇后未嫁時住過的,您在這裡養病是沾了喜氣。”
許久不見的楊氏,再無之前在信國公府的養尊處優,面容憔悴的竟似老了十歲,眼角還有當初被打破了相的疤痕。
楊丕國提起先皇后,楊氏更一肚子的氣:“哪門子皇后,不過是個沒福氣的,連宮門都沒進去!”
楊丕國抬起耷拉的眼皮:“姑母,禍從口出!”
楊氏怔了怔,突然捂著臉嗚嗚哭起來:“當初就不該找寧王求救。”
好好的露了自己的底牌,寧王奸詐,沒有答應她的條件, 反而自己貼了上去。
林嫣手裡的東西,肯定盡數被寧王算計去了。
是她太傻,才落到今天這種地步。
楊丕國等她哭的差不多了,才開口道:“姑母手裡可還有銀子?”
楊氏警惕的瞪大了眼睛:“沒了,全都給你了!”
“姑母,”楊丕國上去一步:“侄子如今遇到了貴人,若是成了,咱們就起來了。
到時候袁家哪裡還攔得住您見表哥?您再換個世家的好兒媳婦都是可能的。”
楊氏冷笑:“白日裡做的好夢!你可別遇見什麽要你命的貴人!”
她是看透了,沒有權利沒有銀子,在京城舉步難行。
濟寧侯府敗落至此,又有什麽可以被貴人看重的,莫不是騙子吧。
楊丕國見左右無人,壓低聲音想楊氏說了二皇子帶自己覲見建元帝的事情。
“侄子這可是得了天大的機緣能見萬歲一面。萬歲說了,若是事成,二皇子和我立了大功,將來榮華富貴享不盡。”
楊丕國不無得意,因為自己讀過幾年書,自認有些才華,卻因為老濟寧侯的事情被寧王打壓而不得志。
如今能有一番機會報效朝廷,張翅高飛,試問哪一個男子能抵擋住誘惑。
若只是二皇子自個兒說,他也不信,可是建元帝都親口允諾了,哪裡還有不成的道理。
楊氏卻鮮有的清醒起來:“萬歲的話,能信嗎?信國公當年可也是……”
“這是兩碼事。”楊丕國打斷楊氏的話,不以為然:“信國公做下背信棄義的事情,自然不得人待見。侄子這不過是找個東西獻出去,還能礙了誰的眼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