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臉上最後的血色瞬間褪去,搖搖欲墜。
她撐在桌子上,強挺著不讓自己倒下。
趙氏看也不看她一眼,走過楊氏往上首一落座,直接開口問:“袁二家的,說說到底怎麽回事?”
地上的婆子原是趙氏的陪房管事婆子,前年因為聚賭誤事,被她擼了職務放到園子裡掃地。
可就算是個身上有錯的婆子,那也是她趙氏的人,什麽時候輪到楊氏出頭?
趙氏冷冷的掃了眼安歌,不及袁二家的開口,又厲聲說道:“一五一十的說,怎麽就跟二夫人的丫鬟撕巴起來了?”
袁二家的見自己主子來了,自認為有了撐腰的人,脖子一挺:
“回稟大夫人,老奴跟曹婆子本在園子裡掃地。您也知道,老奴嘴有些碎,看見安歌姑娘就想起來二老爺的傳聞。”
她頓了頓,不去看楊氏白如紙的臉,有些幸災樂禍地說:“老奴也是聽前街上賣雜貨的小貨郎說的,二老爺在杏花胡同養了個外室,還是帶著個十好幾歲的女兒的。”
嘖嘖,誰知道二老爺是睡老的還是睡小的呢。
一個外室?
趙氏坐直了身子,神情爍爍的盯著袁二家的:“你這話可當真?那小貨郎人呢?”
袁二家的答道:“回大夫人,那小貨郎本就是做的走街竄巷的買賣,早沒影了。本想掃完園子就去回稟您的,誰知道…”
她沒好氣的瞥了安歌一眼。
趙氏忍著心底的興奮,看向木然的楊氏:“弟妹,這可怎麽說呢?”
外室!
趙氏簡直是一吐這幾年的壓抑。
這個楊氏,一進府就生了個大胖小子,讓連著生了四個閨女的她簡直沒有了活路。
楊氏又慣會作揖伏小,惹的國公爺對其都誇讚不斷。
看那樣子,爵位快要落到二房頭上了。
那幾年趙氏為了生個兒子,各種土法子都試了,從嘴到心都是苦的。
好在苦盡甘來,她一朝得子揚眉吐氣,楊氏歸避二房小心翼翼。
如今,二老爺又鬧出個外室的醜事來。
趙氏哪能不高興,忍著不嘲諷幾句,都算是她大度。
她忍不住又問一聲:“弟妹?你可得趕緊拿出個主意來。如今咱們家風波剛過,可不敢再鬧什麽醜聞了。”
最好鬧出來,看國公爺到時候怎麽處置二房。
既然捂不住鬧開來,楊氏反而冷靜下來。
她緊挨著趙氏坐在靠右的第一個位置上,撚起了一條新的佛珠。
“能拿什麽主意呢?二老爺怕是對我有什麽誤會,既然喜歡,接家裡來就是。”
假賢良!
趙氏噎了一下,目光一掃地上的安歌:“臉都花,可惜了。不然抬個通房,說不得二弟就不會被野花迷住。”
安歌臉色漲的通紅,怒道:“大夫人若是想讓奴婢死,隻管直說,做什麽如此侮辱奴婢!”
趙氏也上了火:“抬你做通房是看得起你,怎麽?你還看不上二老爺?難道你還想翻身做主子不成?”
安歌咬著嘴唇怒視趙氏,趙氏正想喊人把這個忤逆的奴才拉出去打板子。
楊氏開了口:“何必呢?大嫂這是何必呢?”
趙氏回頭看她,楊氏垂著眼簾,輕聲道:“二老爺和大老爺是同胞兄弟,咱們兩個是親親的妯娌,大嫂為什麽非要咬著我不放?”
“我們二房,與世無爭。想的不過是傍著大哥大嫂的垂憐,仗著國公府的門第,混口飯吃。”
“就算茂哥兒是長孫,我也是讓他避開德哥兒的鋒頭。”
“大嫂沒必要苦苦相逼,倒顯得小家子氣。”楊氏手裡轉動著佛珠,垂著眼皮慢慢說道。
趙氏鐵青著臉,想開口訓斥可是又怕真成了小家子氣;要開口說幾句好話,又覺得失了掌家主母的威風。
半響,她冷笑:“這麽多年,我就不如弟妹這麽通徹!二弟有沒有外室本不是我該管的,不過如今風聲正緊,弟妹還是小心別讓有心人鬧大的好!”
楊氏笑了一下:“放心,不會鬧大。”
一碗藥下去,一個外室還能蹦上天了嗎?
趙氏聞言,又說道:“這兩個奴才,弟妹可想好怎麽處置了?”
“大嫂不是管著中饋嗎?全聽大嫂吩咐。”楊氏並不往自己身上攬。
趙氏站起身,對著斂秋使了個眼色:“我做事也公正,袁二家的攆到我嫁妝莊子上去吧。至於安歌,身為一等丫鬟,卻不能為眾人表率,打兩板子,扣一年月銀!”
說完,斂秋就帶人將袁二家的綁了不提,趙氏也帶著眾人浩浩蕩蕩的走了。
楊氏坐在位置上,連起身送的力氣也沒有。
安蘭進屋對安歌道:“趕緊起來處理下你的傷口。”
難道還真打板子不成?
她走過去扶楊氏:“夫人,好歹先躺一會,咱們再想想怎麽去處置那個外室。”
楊氏終於松了佛珠,緊緊揪住自己的衣襟:“他怎麽可以?”
他好顏色,自己就開了安蘭的臉給他受用;他愛應酬,自己從不過問他的去處。
林樂昌那是被人引著往那條花名上去,可是林樂同那麽愛惜羽毛,怎麽就能放任自己的親弟弟養外室!
還不如林樂昌光明正大的逛窯子好聽呢,好歹沒動真情。
楊氏越想越氣,加上勞累,一口氣沒提上來,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二房裡人仰馬翻,大房也不消停。
趙氏剛進了自己的屋子,迎面就飛來一個茶碗。
幸虧她眼疾手快的躲開,要不就正砸在臉上。
“你發什麽瘋去管二房的事情!”林樂同臉色鐵青,狠拍了下桌子,震得茶具“咣咣”作響。
趙氏恨的咬牙:“怎麽?老爺是覺得我欺負了她還是想讓我把家給她管?我才是這一府的掌家主母,府裡大小的事難道要越過我去?”
立在林樂同身邊的林修德見父母又要吵起來,忙解釋:“父親是怕您惹來了祖父,那時候咱們臉上也不好看。”
如今父親正在閉門思過,手裡勢力又被林禮收了回去,也沒說給林修茂還是林修德;
趙氏也因為迎接臨江侯夫人上門,被勒令在家反省。
所以長房能低調就低調些,免得被林禮不喜。
趙氏冷笑:“誰不好看?不好看的是二房!好好的爺們學三房的敗家子養什麽外室!”
一語出來,林樂同和林修德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兩人互相看了對視一眼。
林修德問:“母親說的可當真?”
“自然是真的。”趙氏得意:“我的陪房親耳聽走街竄巷的小貨郎說的,就在杏花胡同二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