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極靜,吳大為道:“小人知道去長安的一個小道,路雖艱險了一些,不過人跡罕至,甚為安全,謝姑娘意下如何?”楚朝露點頭道:“你在帶路罷。我如今扮作男裝,你們也不要‘姑娘姑娘’地叫了,就叫‘公子’罷!”
於是吳大為在前方開道,自己騎著馬排在中央,老鄭一行人押著馬車斷後。馬車上裝的,自然是行賄賂之用的金銀珠寶。楚朝露最初還擔心這樣走會不會太招搖了一點,結果放馬行了數十裡,別說行人罕至,就連飛禽走獸也沒遇見多少。這條鳥不拉屎的僻靜小道,真不知吳大為是如何找到的。
天際隱隱浮現一抹灰藍,新鮮的草木氣息拂面而來,捏了捏顛到沒有知覺的腰,楚朝露勒馬吩咐道:“天快亮了,咱們在這裡休息一下再趕路罷。”極艱難地翻身下馬,楚朝露覺得自己的身子骨好似被拆拆裝裝了好多次,骨頭縫裡都又酸又痛。大約察覺到她臉色難看,老鄭他們殷勤地讓她去馬車裡休息。
楚朝露連客套話都省了,爬上馬車,在顛簸中慢慢合上眼睛。方才有些朦朧的睡意,馬車突然劇烈顛簸一下,停住了。楚朝露瞬間睜開眼睛,腦袋裡突然冒出狗血電視劇情節:凡是女主坐在馬車上趕路,十有八九會遇到劫匪。
果然聽到外面亂做一團,老鄭大著嗓門嚷嚷:“保護公子!”楚朝露翻了個白眼,這個人真是~這麽一來,自己不就完全暴露了?可惜自己現在除了略懂拉弓搭箭,什麽保身技法都沒有,躲起來還是衝出去?
還沒等她做好選擇,亮光一閃,一把飛刀“咻”地穿過布簾,筆直插在離自己不足一公分之遠的木門上。楚朝露閉了眼衝出去,大叫一聲:“住手!”
正在廝打的雙方連一個暫停都沒有,仍然你來我往鬥得酣暢。楚朝露躲在一個相對安全的位置,仔細看了看來者,來的並不是正規軍,穿著都有些破爛,看他們的目光不時往馬車邊招呼,似有劫財之意。單憑那幾個護衛,搞定他們幾十個還有些困難。
這些人看重的,無非是馬車上的財寶,有道是舍財免災,何況自己身上還偷藏了大把金葉子(可惜這個年代沒有銀票,要不更方便),舍了財寶,到了長安再圖後計不遲。飛快轉完這些念頭,楚朝露抱著頭躲過流箭,幾乎用滾的來到馬車旁邊,扯下布簾,將裡面的財寶撒在地上。
銀錢落地的聲音雖沒有自己那一吼來得響亮,效果卻不能同日而語:雙方都停了手,自己人驚疑地望著楚朝露,劫匪們的眼睛牢牢粘住財寶。趁著空擋,楚朝露大聲說:“諸位大哥,我們是正經買賣人,我看各位大哥氣度不凡,想必操此營生也是為了行俠仗義,劫富濟貧,小人願奉上家財,就當是交個朋友。”
劫匪之中,出來一個頭目模樣的中年壯漢,對楚朝露作個了揖:“這位公子說的是,咱們操此營生也是為了混口飯吃。如今借了你們錢財,自然放行,咱們不會壞了道上的規矩。”楚朝露拱手回了禮,示意老鄭他們收了兵器:“隻是在下要去京城運貨,路途甚遠,閣下能行個方便留下馬匹麽?”
那匪首極是爽快,微一沉吟便命手下放了馬。楚朝露謝了,強自鎮定跨上馬,不相信自己有這樣的好運氣,古代的強盜還挺有俠義之風的嘛~
才走了幾步,一陣大風刮過,楚朝露頭上的書生帽被吹下,散落滿頭青絲。她心中沒由來的一驚,方欲催馬快行,隻聽背後沉聲喝道:“慢著。
” 完了。被麻袋套頭的楚朝露還是有些鬱悶。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天亡我?說什麽他們的大王沒有老婆,就要自己做…壓寨夫人!還好讓鄭忠他們先跑了,想起來那個匪首腦袋肯定不怎麽靈光,居然答應放其他人走,就不怕人家來尋仇的?
馬車一路顛簸,這是要把自己運到哪裡去?難道劫匪的老巢離這很遠麽?自己隻有一個月的時間呐,再這麽耽誤下去,鐵定完蛋了。
一路上,除了一天兩頓飯、定期大小解,楚朝露其他時候都被套著頭,大概行到了第五天的時候,楚朝露感覺周圍的涼意越來越重了。如今是六月的天氣,這麽涼快,難道去了北方?按理說不會這麽快,隱隱又聽到淙淙的流水聲,眼睛能感知的光線越來越弱,終於,人馬停住了。“咱們這地方簡陋,小娘子就將就著休息罷。”
雙腳終於有機會接觸到地面,話說這個地方,真是…奇異得很。這是一個幾乎鑿穿山體的山洞。他們現在站的地方隻是洞窟的入口,因為與外界溫差太大,四周凝著一層薄薄的白霧,陰風襲來,扇大的蝙蝠無聲飛過,楚朝露很沒出息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往裡看去,借著火折子微弱不定的光,大大小小的洞穴一個套一個,要不是遠處閃著微弱的火光,幾乎看不出人類居住的痕跡。楚朝露遲疑了一下,跟著眾匪走了進去。
伸手所觸及的岩石極為粗糙,最初進入的大洞像一個天然的大廳,中央立著一根石柱,造型摩登,頗有些像後世女孩子愛穿的高筒靴,也不知是天然形成還是人工設計的。其余每個洞穴的入口均呈穩定的三角型斜坡,原來古人的數學這麽好。岩壁上方還鑿有通風用的四四方方的小孔。難道這是史前岩洞?
“這是什麽地方?這麽大的洞,都是人力所為麽?”匪首腳步不停,指著前方一個狀若“H”型結構的上下層石屋道:“大王現帶著兄弟們練兵未回,姑娘就住這裡罷,我待會差人送洗澡水來。”
石屋下層已被地下泉淹了一半,上層倒還算乾燥,桌椅板凳床鋪被褥等生活必需品一應俱全,牆壁上還掛著一個烏黑發亮的牛角,算是裝飾品兼壁燈。楚朝露本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理,又受了好奇心的驅使,趁沒有看守,四下逛了逛。越看得久越覺得神奇,無數疑問在心中打轉:
所有的石壁上都可以看出人工開鑿的痕跡,隻是鑿空一座山體,這麽浩大的工程是這些強盜們能完成的麽?如果是先人開鑿的,又有什麽目的呢?是…地下王陵,還是史前洞穴?隱約覺得自己好像來過類似的地方,仔細回想又是一片模糊。
大約如匪首所言,大部分兄弟都操練未回,偌大的山洞在黑暗安靜的氣氛中顯得十分神秘。整個大洞裡套著無數小洞,走近可以看到裡面暗藏的兵器糧草。所囤積之物都比較乾爽,想必洞與洞之間相同,氣流順暢。這個地方,就算沒有人看管也逃不出去。楚朝露轉了半天,悶悶不樂得出結論,依著自己做下的記號返回。
遠遠看到石屋裡,人影印著幽暗的火光,在岩壁上投下奇怪的形狀。好像一隻尖牙的怪獸,等著人進門一口吞掉。她心裡一驚,閃身躲在暗處,只見有人背對著自己,在石屋裡摸索。她把唯一固發的簪子握在手中,指尖微涼又堅硬的觸感使她有了些力氣,趁著那人彎腰,楚朝露從暗中一躍而出,撲過去,刀光抵住他的咽喉,整套動作一氣呵成,又準又利落,看來人的潛能真是無窮的。
被撲倒的人身體僵了一下,接著嘴裡發出荷荷的叫聲,雙手亂抓,動作和反應都不像正常人。楚朝露有些疑惑,松了手。那人趴在地上,烏龜一樣翻不過身,雙腳雙手費力掙扎撲騰,楚朝露看了著急,伸腳幫了一把。微紅的光線映照出一張熟悉的臉。居然是祖皓!看到楚朝露,原本裝傻的祖皓愣了一下,眼睛裡出現喜色:“姑娘怎麽在這裡?!”
“我……”楚朝露還沒來得及說話,一個侍女模樣的人就出現在洞口:“傻子你怎麽在這裡?”她手裡端著水盆,兩隻胳膊上掛著些乾淨衣物,一臉不耐煩的神色,見了祖皓,便麻利放下東西,卷起袖子,就來捉他,祖皓臉上露出畏縮的神情,嘴裡嘟嘟囔囔不知說了些什麽,眼睛還看著楚朝露,不情不願地被拖了出去。
那侍女拍拍手,黑著臉解釋:“這是個傻子,沒有嚇著姑娘吧?劉哥吩咐我送來的東西,姑娘看還缺些什麽,就跟小雲說。”楚朝露點點頭:“東西是不缺的,隻是想問問這裡是什麽地方?”那侍女脾氣似乎不怎麽好,皺著眉回答了幾個字:“花山。”
花山謎窟。如果沒有記錯,這裡在現代被開發成一個旅遊景區,自己還來拍過幾天的戲。當地宣傳的時候還說什麽這是北緯30度地區發現的又一神秘現象,跟百慕大三角啦,埃及金字塔啦齊名,現在看來還真是這樣。
可惜現代時候只顧著趕戲,對這裡沒什麽深入了解,要不然還能參考一下。還有祖皓為什麽會在這裡?又為什麽裝成一個傻子?奔波幾天都沒睡過像樣的地方,簡單梳洗一番,楚朝露帶著一腦子的疑問,居然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