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個挺值得思考的哲學問題……”嚴修澤冷哼了一聲。

“我倒沒有要和你辯論的意思，只是因為平時身體的緣故，沒辦法做太多事情，閑下來的工夫一多，難免就會找些事情想想。”白虛彥笑道:“不過這些事情，想多了也未必就能想出一個答案，我也只是在這些問題中，尋求一個動機。”

“活下去的動機。”

“一般人患上了霍威爾綜合征，一旦步入爆發期，絕大部分的人體器官便會以一個不太慢的速度持續衰竭，直到死亡……大部分人沒辦法撐過三個月。”

“然而我通過了一些投機取巧的辦法……更換配型的活體器官也好、用一些電子元件作為替代也好……拚拚湊湊，一路也撐了三年多。”

“這三年多我一直都有個想法，我想知道，有沒有可能……我也能覺醒為超能者?有沒有可能，從一開始我就沒有得過這種病?有沒有可能……也許在某個時間線上，根本就不會有我這個人?”

“但是，但是人生只有一次……未來延伸的可能是無限的，但我們，我們只能從中選取一條，然後通向死亡。”

“這對於普通人來講或許不算什麽，但對於我而言……實在是太挫敗了。”

“如果……如果我的人生能夠重來一次的話……不！”

“不！不止一次，如果我的人生，能夠無限重啟，或者……至少讓我看到重啟後的世界。”

白虛彥好似突然吃了一記大補丸，神情變得極為亢奮，他盯著玻璃罩內的教官，微笑道:“周教授，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互相認識的那場會面嗎?”

“我當然記得。”教官點了點頭。

“那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當初的對話。”白虛彥道:“當時我向你問了一個問題，連接兩個平行宇宙的蟲洞是否存在?你的回答是存在。”

“然後我又問，如果蟲洞真的存在，那麽為什麽我們至今都沒能發現它呢?”

“當時你的回答讓我至今記憶猶新——當我們考慮一個宏觀上的問題時，我們總會以同樣宏觀的陽光去看待它……然而，我們忽略了一件事情，或許答案，藏在微觀之中。”

“事實證明你是對的，答案真的藏在微觀之中……我發現了量子湮滅的真相。”

“反粒子和物質界的基本粒子相撞，便可以相互湮滅，並迸發出巨大的能量，當兩者的數量達到一個臨界點時，這種湮滅便會質變成更高一級的效果。”

“既然反物質能夠湮滅一切現實物質，那麽就代表，它也能湮滅空間。”

“果然，經過兩年多的實驗驗證，我這種假設是正確的。”

“但究竟多少反物質才能足夠湮滅空間?我不知道……”

“或許我現如今收集的這些仍然不夠……但我沒辦法等了。”白虛彥大口喘著氣，繼續努力地拚寫著單詞:“接下來，我會直接引爆這團反物質，如果我的設想是對的，量變引起質變，在它剛剛和物質粒子發生對撞的那一瞬間，還沒來得及完全爆炸，便能夠引發空間畸變，創造出一個可供生命體自由穿梭的‘空間蟲洞’！而由於平行宇宙的特性，或許蟲洞的那一頭，會是一個我們永遠到達不了的新世界！”

“而這……就是我苟延殘喘至今，為這個世界，準備的最後一份禮物。”

“等等！虛彥！假如你的設想是錯誤的呢?那麽它就是一個足以毀滅掉整個紐約的特大號炸彈！整個紐約城成千上萬的生靈都要為了你的假想陪葬！”教官咬牙道。

“沒錯，

你說的對。”豈知白虛彥非但沒有一絲遲疑，反而咧開嘴點了點頭:“我就是這麽想的。”“你……你的意思是……”教官微微一呆。

“教官，到現在你還沒明白嗎?”嚴修澤冷冷道:“你的這位學生，他從一開始就是這麽打算的！”

“如果他的實驗失敗了，蟲洞穿梭之旅宣告終結，那麽至少，在他人生的最後一刻，還能夠製造一場盛大的爆炸，以千千萬萬的普通人以及四分之一超能者的性命……來為他的離世填上最為鮮豔的一筆！”

“這他媽就是個瘋子！”

轟！

嚴修澤一拳砸在了將他們限制住的玻璃罩子上，然而這個玻璃罩卻一絲破碎的跡象也沒有。

“不必白費力氣了，別忘了，那一大團反物質就是用這種特殊材質的材料盛放的……這種近似玻璃的材料可以抵消近乎一切的物質衝擊和能量侵蝕……唯有超強的引力可以破壞。”

“是不是很耳熟?沒錯，這正是當初你在東京發現的那個疑似外星人產物的水晶球原料製成的。”白虛彥感歎道:“也難為你們當時能把它弄碎了……這世界上的超能力還真是無奇不有。”

“那還真是巧啊……”嚴修澤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剛準備再說些什麽拖延一下時間，卻看見白虛彥的手指在拚寫器旁邊的那個不知名按鈕上輕輕地按了一下。

“等一下！”嚴修澤大驚道。

“我的時間可不會等我。”白虛彥這句話並沒有拚出來，而是張了張嘴，隻作出了這句話的口型。

隨即用盡了全身力氣，摁下了引爆器的按鈕！

轟！

被鎖在玻璃罩裡面的那一團反物質突然猛地湧動了起來，隨後驟然膨脹！

然而還未等它蔓延開來，卻又在一瞬間收縮為一點……

哢……哢哢哢……

一道道裂紋在玻璃罩子上逐漸顯現……

哢嚓！

乘放大量反物質的玻璃罩子最終在龐大的引力下轟然碎裂，無數的碎片全部都吸入了那個吞噬一切的黑洞中！

龐大的吸力，讓實驗室周圍的一切都不由自主地向那個黑洞湧入，白虛彥興奮地看著眼前這一切，眼睛中閃爍著狂熱地光芒……

“成功了……成功了……”

他的電子輪椅不由自主地向黑洞滑去，就連他身後的梅爾森也遭受了波及，抵抗不住這龐大的引力！

而後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引力越來越大，而那個居於實驗室最深處的黑洞，也越來越大！

嗖！

最終，白虛彥和梅爾森再也沒辦法抵擋這樣大的引力，被雙雙吸入了黑洞之中！

而隨著引力的增強，困住嚴修澤和教官兩人的玻璃罩子上也開始出現了裂痕！

哢嚓！

玻璃罩在堅持了短短幾秒鍾後，終於完全碎掉了！

然而嚴修澤和教官此時卻完全沒有脫困的喜悅……

因為他們現如今也抵抗不住這股巨大的吸力了！

“呃……”嚴修澤雙手抓著實驗室的一塊金屬牆沿， 努力讓自己不被吸走，總是他已經全力發動了控氣術，然而他感覺周圍似乎都已經沒什麽可用的氣體了！那個黑洞連空氣都吸！

而一旁的教官就更慘了，他抱著一根實驗室內的金屬門柱，但體質沒有嚴修澤強大的他，很顯然支撐不了多久了！

“教官！撐住啊！”嚴修澤大吼道。

“廢話，還用……你……說……啊！”教官雙臂青筋暴起，現如今已經快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終於，教官似乎再也沒辦法支撐下去，雙手一松……

“媽的！”嚴修澤見狀罵了一句，他背後的風空翼自動脫落了下來，並且一下子轉成了自動操控模式，飛向了教官的那一端！並且固定在了教官的背後！

隨後，風空翼直接轉變形態，由兩個翅膀變成了八根機械鉤爪，死死地抓在了金屬門柱之上，這才讓教官免於被吸入蟲洞的命運……

然而嚴修澤這一邊，卻漸漸有些撐不住了……

“引……引力……還在加大！”嚴修澤咬牙堅持著，但終究是人力有時窮……

死死扒著牆沿的手指漸漸松開，嚴修澤再也無力抵抗這巨大的吸力，“嗖”地一下，便被吸入了黑洞之中！

在嚴修澤被吸入的幾秒鍾後，黑洞不再繼續擴大，反而漸漸縮小，最終消失在了已然滿目狼藉的實驗室中……

……

……

……

(《量子湮滅》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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