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餐刀’去掉?”嚴修澤微微皺眉,不一會兒又舒展開來,似乎對於德威茨接下來要說些什麽,心有預料。
“沒錯,之前之所以會不清楚凶手究竟是念力俠還是風暴眼,歸根結底在於,作案工具‘餐刀’,是兩人皆可以無聲無息控制的東西。”德威茨解釋道:“但假如把‘餐刀’去掉,那麽殺人凶手便不難確定了——念力俠只能控制實體物件,而風暴眼卻能直接用空氣殺人……”
“僅僅只是剔除了‘餐刀’,便相當於剔除了會影響判斷的干擾變量。”德威茨低聲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也不妨去掉此案中能夠干擾各位判斷的‘餐刀’如何?”
接著,他緩緩轉向了仍然面無表情的托馬斯,淡淡道:“現在我想要當庭針對你的超能力做一個新的測試。”
“我反對!”托馬斯的辯護律師高聲道:“托馬斯擁有預知未來的能力,這本來已經是在德克薩斯州的當地法院已然證實的事實,現在我們的討論重點更應該放在正當防衛與防衛過當的界定之中……”
“我說過,現在討論正當防衛還是防衛過當仍然太早。”只是辯護律師的話音未落,德威茨便已然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之前的測試,我認為造成誤導的無關變量實在太多,因此提出了重新測試的要求……假如連托馬斯先生所自承的超能力也是假的的話,那麽再討論什麽防衛過當還是正當防衛的問題不就顯得太可笑了嗎?”
“可是……”反方辯護律師還想說點兒什麽,卻看到居於審判席的老法官直接揮了揮手:“反對無效。”
於是他也隻得悻悻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德威茨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對著老法官鞠了一躬,隨後盯著托馬斯道:“現在我會在心裡默默想著一個數字,等到十秒鍾後,我會將這個數字說出來,既然你擁有預知未來的能力,那不妨說一說,我十秒鍾之後會說出的數字是什麽?”
“這個德威茨,真有一套。”嚴修澤的臉上此時也顯現出了佩服的神色。
“我不太明白,德威茨這樣不是在耍賴麽?”坐於其身旁的蒂麗嘉卻有些費解,詢問道:“一般來講,如果要別人猜自己要說出的數字,不是應該先讓托馬斯將數字寫在一張紙上,等到德威茨說出那個數字之後,再公布托馬斯預知到的答案麽?假如托馬斯率先說出了一個數字,到時候德威茨再改口說出另一個數字,不就能證明托馬斯不能預知未來了麽?”
“不,這正是德威茨的高明之處。”嚴修澤搖了搖頭,說道:“往下看吧。”
此時坐在被告席上的托馬斯原本半闔的雙眼微微睜開,只是靜靜地看著德威茨的臉,隨後說出了自己開庭以來開口說出的第一句話:“我的能力是預知未來,不是讀心術。”
“正因為你說自己的能力是預知未來,不是讀心術,所以我才會作出這樣的測試。”德威茨的語氣微冷,緩緩道:“如果你的能力是讀心術的話,那麽自然能夠讀出我現在內心想到的數字,但很遺憾,你卻不可能讀出我十秒後的內心活動……”
“如果你的能力是讀心術,只要是你先說出數字,就永遠也沒辦法贏我。”德威茨繼續道:“因為我總能在最後一刻說出一個和你不一樣的數字,這就是讀心術的局限性所在了……”
“可預知未來不同。”
“如果你的能力真的是預知未來,自然能夠將我改口的可能性也計算進去,既然未來已定,無論我怎樣耍賴狡辯,你應該總能說出那個正確的數字,不是嗎?”德威茨的眼神中有著一股莫名的火焰,看起來略微有些滲人。
“不是的。”托馬斯仍然沒什麽表情,語調平緩地解釋道:“雖然我能預知未來,但卻沒辦法控制未來。”
“和已經發生的‘過去’不同,我所能夠預知到的‘未來’,並非是一條單線。”
“就像是我說出了一個數字之後,總能看到你改口說出其他數字、甚至什麽都不說的‘未來’。”
“你所能看到的未來,難道不是已然確定會發生的事情嗎?”德威茨的臉上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反問道。
“沒有誰的未來是必然會發生的‘既定事實’。”托馬斯淡淡道:“我所能看到的,也只不過是一些‘可能性’罷了。”
“也就是說,‘未來’……對於你來說,其實也是未定的咯?”
“雖然我能夠看到二十秒後的一切‘可能性’,但你的說法也沒錯,當還有變量沒有對一個事件施加影響時,‘未來’對於我而言確實仍是未定的。”
“糟糕。”嚴修澤低頭扶額:“托馬斯不小心著了道了……”
“原來如此。”德威茨此時的表情換成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摸著下巴沉吟道:“也就是說,被你故意撞死的麥爾斯,他持槍打劫你的這件事,也不一定就是在未來必然發生的咯?”
德威茨再說剛剛那句話時,特意將“故意撞死”這幾個字的語氣加重了些許,此言一出,陪審團的幾名成員臉上也顯現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我反對!”托馬斯的辯護律師額頭上此時已經暴起了數根青筋,急聲道:“剛剛德威茨律師明顯在對我的當事人進行誘導性的提問……”
“什麽叫作‘誘導性的提問’?”德威茨再一次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我剛才只不過是在還原整件事情的真相, 話說你才畢業幾年,別以為掌握了幾個專業名詞就什麽地方都能往上生搬硬套了!”
“我……我……”那名確實比較年輕的辯護律師張了張嘴,竟然被德威茨突如其來的訓斥給憋得啞口無言。
“什麽啊,這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就連坐在旁聽席的嚴修澤都看了出來,兩名站在法庭上的律師,根本就不是一個數量級的人物,心裡不禁已經開始為坐在被告席的托馬斯默哀了。
見年輕律師暫時說不出話來,德威茨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了勝利的笑容:“我想之前各位都陷入了一個誤區,那就是——托馬斯所能夠預測的未來,必然是即將要發生的既定事實。”
“但事實似乎並非如此,‘托馬斯先生被搶劫甚至射殺’這件事情,不過是未來無限分支中的其中一種‘可能性’罷了,而托馬斯先生因為這一種可能性,便殘忍地殺害了一個與我們相同的生命,這,根本就算不得正當防衛吧?”
“這,就是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