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冷風蕭瑟，嚴修澤與黑星的外衣皆被吹得獵獵聲響，然而他們兩人卻齊齊不發一言。

過了好一會兒，黑星才緊了緊自己的大衣，衝著自己的右手呵了口氣:“抱歉，我說的有點兒多了。”

“不過想說的話也到此為止了。”

“我們繼續來玩之前的遊戲。”

“兩個籠子，二選一，要麽就兩個都不選，到時間後同時爆炸……”

“另外友情提示……”黑星挽起袖子，瞥了一眼手腕上的石英表，神色淡然道:“距離炸彈爆炸只剩下半小時了。”

然而嚴修澤卻對黑星的提醒無動於衷，他只是緊緊皺著眉頭，站在天台的邊緣處，低頭苦思冥想中。

時間就這麽一分一秒地流逝著，樓下的圍觀群眾愈發地多了，他們都仰著頭顱，看著懸掛在了天台兩角的兩個大鐵籠，心中各自在盤算著嚴修澤最終的選擇。

而更早得到消息的超能者們更是聚集到了天都大廈附近的各個角落，齊昭、鞠藝婷、亞當、肖默等人也盡皆默默注視著天台上低著頭的嚴修澤，就連原本應在上課的祝炎，也換上了一套星火俠慣用的裝束，躲藏在樓宇間的某個夾縫，等待著嚴修澤作出決斷。

過了大約二十分鍾，原本一動不動的嚴修澤終於邁開了步子。

他先是背起雙手，慢悠悠地走向了王劫的方向，他的步子很慢，但每一步的幅度確是驚人的大，很快便到了在鐵籠內隨風晃蕩的王劫面前。

王劫和嚴修澤對視了一會兒，但他卻很難從嚴修澤沒有瞳孔的白色眼仁中讀取出什麽特別有用的信息，兩個人就這麽尷尬地僵持了好一陣兒，王劫才收回了他略顯陰鷲的目光，狀似服軟地說道:“你懂的，之前我也只是奉命行事……實際上咱倆之間也確實沒什麽太大恩怨吧?”

過了好一會兒，見嚴修澤並未有開口說話的意思，又補了一句:“那邊那個可是從一開始就對你們超能者抱有惡意的啊……”

嚴修澤偏了偏腦袋，似乎又想了想，最終還是轉身離去，又走到了另一個中年男人的籠子面前。

這位華夏國智囊團中一員的中年男子似乎有些輕微的恐高症，在高達百層樓的高度上晃蕩了這麽長時間，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但本能的求生欲望還是讓他在嚴修澤靠近的第一時間就瘋狂靠攏了過去，但又害怕觸動鐵籠外部的炸彈感應裝置，於是隻得衝著籠外的嚴修澤大聲呼喊道:“請救救我！請救救我！‘超級戰士計劃’只是一個提案，並沒有真正施行啊！”

“那邊那個華安局的副局長不是前兩天才要致你於死地嗎?你真正的仇人是他！是他！不是我！”

但嚴修澤仍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靜靜地在這裡繞了幾圈，便不發一言地回到了黑星所在的地方。

“選好了嗎?”黑星淡然道:“只剩下不到十分鍾了，時間一到，炸彈自動爆炸，你一個都救不了了。”

嚴修澤抬頭望了望湛藍色的天空，隨即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尖，隨後才目光平靜地看著黑星，緩緩道:“那麽你呢?你想讓我怎麽選?”

“哈?”黑星臉上嘲弄的表情漸漸消失，首次露出了錯愕的神色，不僅僅是他，就連其他正圍觀著的眾人也被嚴修澤的這句話搞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可嚴修澤卻並未理會黑星的錯愕神情，反而自顧自繼續說道:“‘電車難題’是倫理學領域最為知名的思想實驗之一，其內容大致是:一個瘋子把五個無辜的人綁在電車軌道上。一輛失控的電車朝他們駛來，並且片刻後就要碾壓到他們。

幸運的是，你可以拉一個拉杆，讓電車開到另一條軌道上。然而問題在於，那個瘋子在另一個電車軌道上也綁了一個人。考慮以上狀況，你是否應拉杆?”“這是我剛剛用百科查到的‘電車難題’的具體概念。”嚴修澤抬起了他拿著手機的那隻手，在黑星的面前晃了晃屏幕:“而電車難題最大的難點便在於，不管拉或不拉杆，最終肯定都有人死。”

“這麽看來，你今天在天都大廈天台頂的設置倒是確實和‘電車難題’有些異曲同工之妙啊。”

“這也是為什麽我在看到這幾個鐵籠的一瞬間，腦海中掠過的第一個想法便是電車難題。”

“所以，這又有什麽問題嗎?”黑星的臉色變得有些陰沉，他的心境似乎有了一些微不可查的變化。

“原本我也沒看出有什麽問題。”嚴修澤神色平淡，緩緩道:“怎麽看，這都只是一道電車難題的變種版本……但當你主動炸死那十一位平民、並且說出自己的那番‘絕對多元世界’的理論之後， 我就感覺到有點不對勁了。”

“尤其是在看到這兩個被關在鐵籠子裡面的人……這種不對勁感就愈發強烈了。”

“有個問題冒昧請教，為什麽籠子裡關著的這兩個人……”

“恰巧都和我有仇呢?”

“如果你是想要讓我更糾結一些……那把鄭竹和林博士抓來放在籠子裡，效果豈不是更好?”

“不要說你自己沒這個本事，一個前任華夏安全局副局長、和一個現任副局長，哪個更難綁架，應該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吧?”嚴修澤冷笑道。

“你我既沒有殺父之仇，也沒有奪妻之恨，我何必非要把你在乎的人綁來故意讓你痛苦糾結呢?”黑星只是面無表情地解釋了一下，可很快嚴修澤便笑著打斷了他。

“沒錯，沒錯，你不僅僅和我沒什麽仇怨，相反和我還有很不錯的交情呢！”嚴修澤笑道:“想盡辦法，千方百計把我為數不多的幾個仇人綁來，只是為了讓我面臨一下弱化版的道德困境?”

“抱歉，我對於這兩人究竟被炸死還是怎樣根本沒有任何的心理包袱，如果可以的話，我巴不得一個都不選，就讓他們直接被炸死吧！”

“可是，這樣的話，不也正是你期待我作出的選擇嗎?”

嚴修澤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這根本就不是什麽狗屁的‘電車難題’、更沒有什麽狗屁道德困境……”

“你最期待的、或者說最先預想的結局，就是我兩個都不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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