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華如練。
嗣音雙手托腮坐於窗前,看月光如水傾瀉,漏泄進園中梨花樹上,有微風吹過,帶起一陣簌簌然。這便是嗣音最喜愛的時候,月上梢頭。
恍然間,似乎有一陣白影閃過。嗣音心下一驚,猛然站起來,碰翻了椅子,門外響起綰歌綰意焦灼的敲門聲:“小姐?小姐?怎麽了小姐?”
嗣音定了定神答到,“沒事,我不小心碰到椅子了。”
“那小姐先休息,明日我們收拾。”
“好。”
嗣音踱步至窗前,那梨花樹椏上果然多出一人。身著白色銀線挑繡鉤邊絲衫,臉上遮著銀色如玉的面具,身後是大片月華從梨花樹中流下。嗣音看不清他的長相,卻隱隱覺得此人有些熟悉,思來想去仍記不起何時認識這樣的人物。
“呵,”嗣音嗤笑,“公子深夜造訪,閨中卻無好茶,豈非嗣音怠慢?”
“無妨,我不愛喝茶,魚小姐倒是灑脫。”那人淡淡開口,帶有幾分打趣。
“閣下武功高強,飛花拈葉殺人不過眨眼之間。我又何須苦苦掙扎。”
“那大殿上一撞,魚小姐倒是看開了許多。”
嗣音猛然起身,雙手死握住窗欞看向那人,淚水霎那間奪眶而出。梨花樹上人影一愣,似乎感到不解。
“你...你是誰!你究竟是誰!你知道些什麽,我該怎麽辦?”嗣音眸光深切。
“你倒是有趣,該如何,怎會來問我。嗣音,你失態了。”
嗣音猛然冷靜下來,“進來。”淡淡道。
那人並不在意,一個飛躍從窗而入。
“你要我做什麽?”
“你能為我做什麽?”
“能為你做什麽我並不知道,我隻知你知我身份卻不揭穿,深夜造訪,自然是有事的。”
“身活兩世,倒是看的清了。朝堂之上,波詭多變,連帶江湖亦是暗流湧動。我隻想保我如夢令不受這朝堂烽火波及。”
“如夢令?”嗣音疑惑道,似乎是很熟悉,突然間靈光一閃,“第一殺手樓!?”
那人沒有答話,悠悠坐於桌前。
嗣音想起曾聽父親說過的些許消息,如夢令乃是先皇時期興起的江湖組織,樓主自稱折柳公子,樓中千余人均是一等一的高手,平日專接暗殺劫人的事情。嗣音想起前世蕭雲墨奪位之後,確實清理了江湖中獨大的勢力,隻是那時嗣音並未關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便你稱霸江湖,也難以抗衡皇權。
“你既然知道往後會發生什麽,自是知道如何趨利避害,又何必來找我。”
“我並不知道。”那人開口道。“百年星象刹變,我隻知你重生,卻不能觀測世事。”
嗣音一驚,心中有些忐忑。“如果一切未曾改變,那麽接下來.....”
“不必說,”那人手指如玉輕叩桌面,“天機不可泄露,前事切記莫對任何人說起。”
“那我怎麽幫你?”
“一切且順其自然。”
“你這人還真是奇怪。”
“世事有序,非人力可扭轉,我隻要躲過那致命一擊便可。”
嗣音就這麽看著他,他也望向嗣音,嗣音粲然一笑,“那我有什麽好處?”
“我從來不替人保守秘密。”
嗣音一癟嘴,這人真是一點虧都不吃。不知如何,嗣音對這人總有莫名的好感與親近之意。
“不知如何該稱呼你?”
“折柳。”
夜色愈濃,兩人相對無言,燈燭默燃,一時間有些默然。
“你是不是該走了?”
“今夜冒昧造訪,是折柳思慮不周,嗣音見諒。”
“喂...”嗣音的話還沒話完,那人早已消失於茫然夜色中。嗣音看著空蕩的夜色呢喃道:“似乎還不是如此熟絡呢。”
風聲呼嘯,嗣音看著窗外,心中空闊而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