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兩隻體型碩大的老鷹從亂石谷飛起，直奔南方而去。那裡是大燕的深處，也是豐收豐獲的老家所在。

　康十四的老家也在那邊，不過他孤苦伶仃一個，也沒有個青梅竹馬在等他，沒什麽好回去看的。

　大燕南方，有一座小城，距離澶野很遠，靠近大魔山，和亂石谷、澶野，形成一個三角形。

　這就是豐收豐獲的家鄉，戈地。

　之所以叫做戈地，是因為這裡曾經是秦始皇一統天下時候最大的戰場。

　直到現在，土地下都還能挖的出殘破的兵戈甚至屍骨來。

　戈地貧瘠，因此連一座城都沒有，附近最大的地方就是十裡外的一處集市。

　那裡是由附近的一些人自發組成的集市。因為最近的大城距離這裡也有六十裡，進一次城，對於沒有馬匹的他們來說，太浪費時間了。

　靠近大魔山的地方，有個小村子，村子不是很大，房子也很破敗。

　這是獵村。

　雖說叫做獵村，但實際上，村子裡的人都不靠打獵為生，而且靠著春秋上山采集山貨和耕種貧瘠的土地為生。

　日子過的很艱苦。

　村子裡只有一家獵戶，但也已經許久不曾見獵戶從山上帶下什麽獵物來了。

　甚至是，這大雪封山對於獵戶來說，是不可多得的好機會，獵戶都不曾進山去。

　大家都說，詹獵戶已經收手，不再打獵了。

　村子裡還有一對兒姐妹，是村子裡的裁縫。雖說誰家女人不會縫縫補補，但是這對兒姐妹的手藝比起其他女人都要好得多。

　她們的爺爺，曾經是十裡八鄉有名的手藝人。據說有人特地從城裡來找他做衣服。

　可惜老爺子早就老了，連拿起剪子都手抖，更別說做衣服了。兩個小姑娘雖然沒有老爺子那麽好的手藝，但是在十裡八村，也是一頂一的裁縫了。

　而且，兩個女人長的非常漂亮。

　或許是因為還沒嫁人的緣故，兩個女人面容姣好，還未有老態。

　……

　“姐，你說這雪什麽時候才會停啊……”女人把米洗乾淨，將淘米水倒在了屋外，有些無奈。

　被喚作姐姐的女人在灶坑裡塞了一把柴火。看向窗外，目光中露出一抹擔憂。

　“這雪若是再不停下，山裡的野獸沒了吃食，怕是要下山來禍害人的。”

　妹妹鑽進屋裡，搓了搓手指，哈幾口氣，讓自己的手更暖和些。聞言，便說道:“有老張叔在，野獸下山也不怕。”

　姐姐搖搖頭，說道:“老張叔已經老了，而且只有他一個人，怕也擋不住那些下山來的野獸。”

　妹妹沉默些許，說道:“若是豐家哥哥在的話……”

　兩人又都沉默，前段日子，她們收到來信的時候，高興的不得了，像是終於拿到了糖的小孩一樣，歡呼雀躍。

　可大雪封山，別說行人了，就連飛鳥都要無處可落，他們要怎麽過來?

　“我聽說亂石谷那邊很亂，也很貧窮，許多人住在那裡都是要餓肚子的，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妹妹眼眶紅了紅。

　十年時間裡，她不是沒有追求者，然而她心裡，她姐姐心裡，都有一個身影。

　那兩個在跛腳老狼撲過來的時候擋在身前的孩子。

　他們稚氣未脫，眼神卻堅定的可怕，哪怕面對一隻狼，也緊握著手裡的棍子。

　他們不是不怕，獵戶出身的他們比誰都清楚孤狼的可怕之處，哪怕這隻狼病了，跛腳了。

　但他們沒有退，因為身後還有兩個嚇的滿臉眼淚鼻涕的小丫頭。

　“放心吧，收哥和阿獲會照顧好自己的，而且現在的亂石谷名氣那麽大，都說惡人軍很有錢，他們不會有事的……”姐姐輕聲安慰起妹妹來。

　“范家姊妹，范家姊妹在麽?”

　屋外傳來老者的呼喊，聲音有些焦急。

　“在！”范家姐姐連忙應答一聲，站起身，說道:“妹妹，你快來幫我看著鍋裡。”

　“嗯，好。”

　姐姐出了屋子，便看見小村的村長站在院外，滿臉焦急。

　“村長老爺子，怎麽了?”

　“鳳丫頭，快走、快走！”村長老爺子大喘了幾口氣，又焦急起來:“蝶丫頭呢?快點走，野豬下山了！一大群呐！”

　“一大群?老張叔呢……”范蝶也著急起來。

　野豬就像個重裝坦克，橫衝直撞不講道理。山村人家，房子很少有用石頭建造的，大多數都是土房，野豬撞過來幾次就會把房子撞毀。

　野豬群下山，對於這個小村子來說，已經是頂嚴重的災難了。

　“你老張叔正在組織撤離，就是他最先發現的野豬要下山，別說了！快走吧！野豬馬上就要下山來了！”

　“這就走！”范鳳兒應答一聲，扭頭衝進屋裡。

　“妹妹！快點帶些乾糧和厚衣服，野豬下山了，我們要快些走！”

　“我這就準備！”鍋裡正燒著粥，半生不熟，坊蝶兒沒去管它，而是拿起了一些準備好過冬的臘肉和乾糧。

　范鳳收拾起厚衣服，然後拿著碗，裝了兩碗熱粥，一碗塞到了范蝶兒手裡，說道:“拿著，待會涼了再喝，多喝一點，免得餓，待會我們要躲在外面不知道多久。”

　他們是不敢呆在房子裡的，野豬若是餓極了，很可能會做出攻擊房子的舉動來，一旦房子塌了，就算沒有野豬，裡面的人也凶多吉少。

　所以，最穩妥的辦法就是躲在外面，等野豬離開之後再回來，到時候房子塌了的，暫時和其他家庭湊合一下，總之先把這個冬天度過去才是最好啊！

　拿著衣服和東西，范家姐妹和其他村民集合，湊在一起，一行人朝著遠離大魔山的方向艱難的走著。

　一村七十多人，全都在此，年輕的漢子拿著木板，不斷地鏟雪，開辟出一條路來，走了大概有三五裡路，帶頭的中年人摸了摸腦門，說道:“就這裡吧，這邊也被大學覆蓋，而且遠離大魔山，就算野豬們繼續遊蕩也不會選擇這個方向的。”

　“真是辛苦你了，小張。”老村長拄著拐棍，歎息道:“這樣的大雪災，人和牲畜都不好過啊！”

　中年人也苦笑著搖頭，說道:“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遇見這麽大的雪。什麽野獸也頂不住這樣的大雪啊！”

　老村長歎了口氣，說道:“大魔山裡面危險重重，野豬們自然不願意往深山裡去，所以唯一的路徑就是下山來。”

　說話時間，誰也沒閑著，風雪這麽大，需要挖出一個避風的地方。也幸好下了幾天雪，下面的雪層已經凍硬，不會隨風亂飛。

　這樣，挖出一個方坑來，可以容納所有人，即可以避風，又可以稍作休息。

　人多力量大，加上雪層也不是很硬，只有下面的土層不太好挖，很快，就挖出一個兩米深的大坑，所有人都進入坑中休息。

　中年人大聲道:“大家都休息一下，注意保暖。蛋子，你把柴火背過來！”

　“好！”

　一個年輕人應了一聲，把幾大捆柴背了過來。這天寒地凍的，沒有點柴火，可頂不住這麽大的風雪。

　柴是乾柴，很容易引燃。七十多人，為了節省，隻燒了兩堆柴火，大家輪流著烤火。

　一個是因為一直烤火也受不了，再一個也是柴火數量不多，為了節省，隻好這麽做。

　村長說道:“大家放心，每隔半個時辰，就會派一個小夥子回去看看情況，野豬一走，咱們就回去。”

　范家姐妹的粥已經喝了，剩下的碗她們也沒有丟掉，此時裝了些乾淨的雪在碗裡，用火烤成水。

　“姐姐，我們得在這呆到什麽時候?”烤著火，范蝶把腦袋靠在范鳳肩膀上，拱了拱，眼睫毛顫了顫。

　“沒事的，一會兒就能回去了。”

　范鳳心裡也沒底，盡管如此，還是小聲安慰著范蝶。

　兩女靠在一起，火光下的身影顯得尤為孤單。

　中年人站在火堆一邊，身上披著熊皮大衣。望了望天，他甩開大衣，從包裹裡拿出自己帶來的一些皮衣，分散給女人和老人小孩。

　“大家注意保暖，我這裡還有些烈酒，誰頂不住了就喝一口。”

　災難下的人們會出奇的團結一致。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團結。

　這個時候，所有人都很謙讓，毛皮很暖和，誰都知道，但是毛皮的數量有限。

　所以，誰都沒有伸手去接。大人把帶來的厚衣服鋪一件在地上，抱著孩子坐下烤火。其余的厚衣服全都蓋在身上。

　范家姐妹也很堅強， 姐姐笑著說:“我們烤著火，已經不冷了，這些毛皮還是分給那些老人們吧。”

　中年人是獵戶，家裡毛皮不少，但大多已經賣了，此時手裡的毛皮已經是所有的存貨。甚至其中一些還沒有硝製，僅僅是曬乾。

　但是這些毛皮在這個時候，卻發揮出了無比重要的作用。

　天空之中，兩道黑影在盤旋。

　豐收雙拳握緊，死死地盯著地面。

　那裡有一個小小的村子，隨著巨鷹的每一次盤旋，漸漸降低之後，地面上的景色便看的清清楚楚。

　那是野豬群，很大的野豬群，足足有上百隻。它們饑餓的在村子裡橫衝直撞，不少房屋都已經變成了瓦礫碎片。

　同時，許多地窖都被野豬挖了出來，把裡面儲存的食物全都翻了出來。

　對於小山村來說，在這個大雪封路的日子裡，是一場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