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裡,張金安馬不停蹄地帶著衙役和民團肅清了境內殘留的倭寇。他又會同縣丞統計了縣裡因戰事傷亡的軍民,按照朝廷的規定一一加以撫恤。更難能可貴的是他還親自搬磚和泥,幫著被倭寇燒毀房舍的老鄉蓋新屋。張縣令的一舉一動全落在巡撫王璿眼裡,王巡撫在心裡暗自為鹽邑的百姓慶幸,有這麽一個務實、親民的父母官。朝廷缺的就是這樣地好官!
王璿是個急性子,有好苗子必須立刻向朝廷推薦,否則晚上睡不好覺。不過,他聽說破倭當天下午,鄭王曾當眾訓斥過張金安,心中不解,便親自過府來問個究竟。待行至行轅大門口,卻與前來稟報軍營事務的李壹、劉洪不期而遇。
“晚輩李壹(劉洪)見過巡撫大人!”
“呵呵呵!真巧啊!原來是李賢侄和劉賢侄。怎麽?你們也來找鄭王嗎?”
“是啊!真巧啊!原打算過些時日去看望老大人,不想今日卻在這裡碰見了!”劉洪老練地應道。
王璿聞言親熱地拍拍劉洪的肩膀,打了個哈哈,道:“你父親這幾年身體還好吧?我們老哥倆,自打五年前京城一別。便再也沒見過面,心中好生惦念。”
“回老大人的話,家父身子尚健。晚輩在家時常聽父親提起老大人,說老大人為人剛正不阿、勤政愛民,實為朝中大臣之楷模。”劉洪笑道。
王璿聞言大樂,一捋胡須,道:“賢侄莫要誆我!你父親的為人我還是了解的,他不會隨便誇人的!”言罷伸手分別抓住兩人手臂笑道:“得了!咱們莫扯這些閑篇,快進府去拜見鄭王殿下吧!”
王璿帶著李壹、劉洪進了大門,走過天井,穿過遊廊,來至二堂大廳門口,朱厚煒得了門子通報,正欲親自出門迎候。不想四人卻在大廳門口相遇。
“參見王爺!”王璿、李壹、劉洪三人拱手行禮道。
“哎喲!都不是外人,來這些虛禮幹什麽!”朱厚煒連忙笑呵呵地扶住王璿,又道:“快到裡面說話!”
四人進了客廳,分賓主落座。待下人端上茶水,躬身退了出去後。朱厚煒看了一眼王璿,笑問:“王大人親自過府,必有要事。有什麽事隻管吩咐,小王無不應允。”
王璿放下茶杯,連忙拱手道:“王爺言重了,在王爺面前焉敢提吩咐二字!我是個直腸子,不會拐彎。若所言之事衝撞了殿下,還望勿要怪罪。”
“巧了!小王也是個直腸子。老大人!有什麽事你隻管說。”朱厚煒笑道。
“好!那我就直說了,老臣觀這鹽邑縣令清剿倭寇殘余得力,又能體恤百姓。其所作所為均是我親眼所見,故此老臣欲向朝廷推薦張縣令。然而,老臣又聽說,殿下前些日子曾當眾訓斥過他。心中疑惑,特來向殿下一問究竟。”王璿三言兩語便說明了來意。
自打前幾日見過金鳳姑娘後,朱厚煒滿腦子都是姑娘搖曳生姿的身影,正苦於找不到機會接近美人。不想王璿今日的拜訪,卻讓他看到了曙光。朱厚煒強壓住內心的激動,盡量放緩聲調,道:“呃,張縣令近日的舉動,本王也有所耳聞,或許……呃……或許本王錯怪他了。”頓了頓,扭頭問劉洪道:“你說是吧?劉大人!”
劉洪正低頭想著心思,聞言一愣,心中付道:看來鄭王和王巡撫都著了張金安這廝的道兒,不行!必須得折穿他的假面具。可是聰明機警地劉洪哪裡能料到,朱厚煒正打著金鳳的主意。
“嗯……,
殿下!王大人!”劉洪起身一拱手,道:“家父曾說過,看一個人要:觀其行,聽其言!前幾日殿下當眾斥責張縣令,是因其迂腐無知、敵我不分!況且他當日被訓斥之後,當眾掩面倉惶而逃!不見絲毫擔當應變之才,然其僅過半日,便性情大變,又是勞軍又是獻宅子,更兼這幾日的優異表現,不得不讓人懷疑他是在做戲!所以,要看他是不是真有大才,還請殿下、王大人當面考考他才作數!” 劉洪侃侃而談地說完後,客廳變得異常寂靜,李壹心想:不愧是當朝首輔的兒子,心思如此縝密,劉洪所言乍一聽好象有點偏頗,但細一想倒有些道理,看來這小子還是得了父親的一點真傳。
朱厚煒鬱悶了,原指望劉洪能順著自己的意思來,誰知這家夥全弄擰了。早知這樣,還不如自己親自上陣。
王璿有些生氣,怎麽這小子和他爹一個德性,屁大點事都能整出個道理來!為國舉才怎麽就這麽難呢?
四人懷著不一樣的心思,誰也不肯說話,怕落了下乘!時間就這麽一分一秒地過去……
忽然,親兵來報:張縣令的母親攜女兒,給鄭王送雞湯來了!
“有請!快快有請!”朱厚煒連聲道。
未幾,張母和金鳳的身影出現在客廳門口。當金鳳婀娜多姿的體態和嬌媚的容顏映入眼簾時,李壹瞬間明白了。只怕這次張縣令的官升定了!
劉洪看著落落大方地張氏母女,心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不安。總覺得有點不對頭。他被這種感覺弄得渾身不自在,慢慢地有些手足無措了。
眾人相互見過禮後,各自安坐。誰也不知怎麽挑起話頭,場面稍微有些尷尬。
這時卻聽王璿說道:“張夫人教子有方,兒子公忠體國、心系百姓,女兒溫婉賢淑、清新可人。老夫心中實在是羨慕地緊呐!哈哈哈!”
張母輕輕一笑,道:“老大人說笑了,我一個婦道人家,不懂得什麽大道理。不過平日裡教孩子們忠君愛國、恪守婦道的本份而已。”
“老夫人自謙了!呵呵呵!”王璿道:“不知令千金可曾許配人家否?”
“那倒沒有,鳳兒今年才十五,我憐其年幼,不願她早早嫁人!走我的老路。”張母道。
“夫人所言,倒是為人父母的心裡話,可俗話說兒大不由娘,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令媛生得如此標致,前來求婚的人怕是要把門檻給踏平了吧?哈哈哈!”王璿道。
金鳳聞言羞紅了臉,嚶嚀一聲捂著臉跑了出去。
張母見狀一笑,道:“姑娘家臉皮薄,大人見笑了。聽大人的口氣,是要給我們家金鳳介紹個婆家嗎?”
王璿開懷大笑,道:“老夫正有此意!”
“不知大人說的是哪家公子,說出來也好讓老身參詳參詳。”張母笑問。
王璿聞言身子向後一靠,端起茶杯輕呷一口,道:“張夫人,這個先不忙著說,老夫還未問過男方的意思。總之男方是個大富大貴之家,斷不會辱沒了令媛!”
張母聞言站起身,朝王璿福了福,道:“那就有勞大人費心了,老身先在這裡謝謝大人了。”言罷又朝朱厚煒福了福道:“王爺!你們談正事,老身便不打擾了。”言罷便欲轉身離去。
朱厚煒等人連忙將張母送至客廳門外。…………送走張母后,李壹發現朱厚煒說話有點心不在焉,眼光總是瞟向王璿,李壹當即恍然大悟,他用手悄悄碰了碰劉洪的衣袖。劉洪會意。兩人同時起身,道:“殿下!軍營中尚有些雜務亟待處理, 我等便告辭!”
“好!那你們就忙去吧,軍中無小事,本王就不留你們了。”朱厚煒道。……
李壹、劉洪走後,客廳裡隻留下朱厚煒和王璿了,只聽王璿呵呵一笑道:“殿下!可否願讓老臣替你保這個大媒?”
朱厚煒聞言面上大窘,當即起身,彎腰朝王璿深深一揖道:“老大人的成全之恩,小王沒齒難忘!請受小王一拜。”
軍營大帳,劉洪與李壹對面隔桌而坐,桌上擺著幾碟小菜,一壺燒酒。劉洪端起酒盅一飲而盡,重重地把酒盅放在桌上,怨道:“李兄,我還有許多話要講!怎麽拖著我回來了?”
“劉兄目光犀利,性格耿直。在下是佩服不已,可是因此而得罪了王爺和巡撫大人,那可就不值了!”李壹道。
“得罪王爺和巡撫大人???我所言隻涉及張金安,卻與他們何乾?”劉洪疑惑地問道。
只見李壹身子向前一傾,悄聲道:“劉兄,你道王大人是給誰做媒?”
劉洪聞言面一驚,道:“難道……難……道是……”
李壹重重地點頭,道:“對!是鄭王殿下。”
劉洪聞言面色一沉,不一會一氣連乾六七杯燒酒,最後重重地把酒盅拍在桌上,一字一句道:“就算王爺娶了他的妹子,他這個官也升不成!我絕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個投機鑽營地小人,壞了朝廷的公器。”
李壹聞言心頭一震,不由對劉洪刮目相看,他強壓住心頭的顫動,定定地看著劉洪。兩人四目相對,少頃會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