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爾森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或許是因為之前的情緒太過緊張的原故,睡著的他精神放松下來後,整個人睡得很沉,直到有人用力推動他的肩膀,他才醒過來。
剛剛醒過來的他,還有些迷糊,想要開口責備用力推他,打擾他休息的人,但話才剛到嘴邊,他就看清楚了周圍的情況,意識到自己現在還在戰場上。
尼爾森看了看周圍的漆黑天色,又拿出懷表看了看時間,發現現在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四點鍾了,按照時間推斷大約再過兩個小時,就差不多會天亮。
這時,他看到之前沉睡的傑森已經醒來,並且整裝待發,而雷歐卻已經不見人人影,這讓他不由得生出莫名的慌亂。
“雷歐呢?”尼爾森顧不上拿起行裝,急忙小聲朝傑森詢問道,他很擔心雷歐將他丟下,自己逃走。
傑森沒有直接回答尼爾森,而是指了指一旁墊腳的箱子示意他站上去,然後又指了指法蘭帝國士兵布置的火堆。
順著傑森手指的方向,尼爾森並沒有看到任何東西,正準備開口詢問,但忽然在他視線所看到的方向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動,隻是當他仔細去看時,卻又看不出任何異常。
帶著心中的疑惑,尼爾森調整了一下面具上的眼鏡,讓遠方的景象變得更清晰一些。
這一刻,他總算是看到了一些異常了,只見在一個火堆散發出來的光芒邊緣處,一個幾乎和周圍黑暗融為一體的影子仿佛壁虎一般快速的貼著地面移動,並且在經過一個火堆的時候,往火堆裡丟了一些東西。
然而,面對這樣一個大活人在眼皮底下快速移動,就在火堆另一側來回巡邏的那些劍甲兵們卻一個個都像是瞎了一般對其視而不見,任由雷歐在他們面前做手腳。
“他是怎麽做到的?”見到如此驚人的一幕,尼爾森心中不由得驚疑萬分。
一旁的傑森仿佛能夠聽到尼爾森的心聲一般,用極為輕微的聲音說道:“我也想知道這小子是怎麽辦到的?”
相比起尼爾森和傑森站在戰壕裡面,還能輕松的發出感慨來,雷歐此刻顯然沒有半點精力顧及其他敵方,他將副腦大部分的能力用來計算火堆陰影最深的位置以及巡邏劍甲兵的視線盲點。
從昨天夜晚開始,他就一直在等,等待風向改變的那一刻,直到凌晨時刻,周圍風向才開始轉變,朝法蘭帝國的士兵吹過去。
見機會來了,他立刻叫醒了傑森,然後將早就準備好的、浸滿毒藥的繃帶拿出來,裁剪成了和火堆數量相當的小塊,然後整個人貼著地面,鑽入到了火堆的陰影盲區內,一個火堆、一個火堆的投入那些毒藥布條。
這是,雷歐製造突圍口的唯一機會,因為他發現隨著凌晨的露水出現,戰場上空的煙霧已經徹底沉澱下來,一旦天色放亮,法蘭帝國的軍隊就會進入戰場完成最後的清剿人物,到時他憑借個人的能力或許還有機會突圍出去,但尼爾森和傑森恐怕就難保了。
如果是以前還是生物兵器的時候,雷歐或許不會因為沒有救下尼爾森和傑森感到任何愧疚和不安,但他現在,他融入到現在這個身體,甚至和前雷歐的魂魄融為一體,獲得了對方的記憶後,心境上難免受到了一些影響,讓他多了一些過去沒有的情感。
雖然這些情感對雷歐而言,或許會成為累贅,但他卻並不反感,反倒很樂於接受這種多出來的常人情感。
因為他發現當他多了這些情感後,
眼中的世界似乎從單一的灰色變得豐富多彩起來,也是作為半人半機器的他從未有過、但卻夢寐以求的感受。 帶著這種複雜的情緒,雷歐很快就將所有的毒布條投入到了火堆之中,並且沒有躲入戰壕內,而是安靜的趴在地上等待毒藥發揮效果。
或許是認為大局已定,也或許是因為凌晨那幾個小時是人的警覺性最低的時間,總而言之那些巡邏的劍甲兵以及那些臨時掩體後面的殲滅者都沒有發現雷歐的動作,對將要發生的事情毫無察覺。
時間大約過去了五分鍾左右,在最開始投入毒藥的火堆附近巡邏的劍甲兵似乎感覺到了不適,踉蹌著走到了幾步,就坐在了地上,緊接著附近掩體內的殲滅者也紛紛倒下,沒有發出任何聲響,隨後一排十幾個火堆附近的劍甲兵和殲滅者都陸續倒下。
這時候,雷歐立刻從地上站了起來,貓著腰,朝傑森他們所在的戰壕揮動了一下手,跟著便快速的竄過火堆,急速跑到了殲滅者所在的掩體處,將一名中毒倒地的殲滅者身上的蒸汽連弩發射器取下來,拿在手中。
“目標投影,目標鎖定!”
對副腦系統下達命令的雷歐按照自己之前觀察到的蒸汽連弩操作手法,將地上的蒸汽機閥門打開,調整到最高狀態,提起發射器,發射口對準了副腦鎖定的其他沒有受到毒氣影響的殲滅者和劍甲兵位置,扣動扳機。
隻聽到嗖嗖的細微聲音從發射口傳出,並且伴隨著一陣陣輕微震動傳遞到了雷歐的手中,數十根箭矢便這樣發射了出去,緊接著遠處便聽到了一聲聲的慘叫聲。
雷歐沒有停下來查看戰果,或者說他很自信不需要查看戰果,便調轉發射口,對準了另外一邊,在另外一邊的人察覺到不對勁之前,用手中的蒸汽連弩也掃射了一遍。
蒸汽連弩的後坐力,比雷歐預想的要輕很多,精準度自然也相應的提高了很多,在副腦的幫助下,所有目標的位置都被他以幻象定位的方式投射到了眼球上,隻要目標移動的速度不會超出預估,這些目標就沒有一個可以逃脫他的狙擊。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且不論那些中毒的劍甲兵和殲滅者,剛才兩輪掃射下,死於箭矢的人就多達五十幾人,全都是被雷歐視線鎖定的目標,而這樣大的動靜自然也驚動了更遠處的軍隊,甚至因為短時間內出現大規模的人員死亡,而引起了一陣騷動。
一聲聲命令式從遠處傳來,雖然雷歐不懂得法蘭語,但他卻能夠從遠處法蘭軍隊的動靜看得出,他們如自己預料的那樣沒有冒然靠近這邊,而是選擇的穩扎穩打的方法,緩慢推進,並且派人繞道另一邊擴大包圍范圍。
在雷歐的狙擊掃射掩護下,傑森和尼爾森有驚無險的從戰壕逃到了另一遍的掩體之中。
見此情況,雷歐立刻放下手中的蒸汽連弩,朝兩人所在之地跑了過去。當他跑到那裡的時候,正好看到傑森和尼爾森似乎想要從兩名劫滅者身上取下蒸汽連弩,如他之前一樣對付那些法蘭軍隊。
“你們這兩個蠢貨,還不把東西放下,趕快逃!”雷歐見此情況,立刻朝兩人低聲咒罵了一句,跟著便轉了一個彎,朝遠離戰場的方向快速奔逃。
見到雷歐這樣,腦子單純的傑森立刻做出反應,聽從了雷歐的吩咐,放下剛剛提起來的蒸汽連弩,朝雷歐追了上去,尼爾森則稍微慢了一步,緊隨其後。
就在三人跑出去沒有多久,之前雷歐使用的那台蒸汽連弩因為將氣閥開到最大,而沒有持續使用連弩,致使產生的大量蒸汽快速積累在一個狹小空間,引發爆炸,瞬間形成了大量的霧氣。
同時這一波強烈的爆炸也造成了周圍其他同類蒸汽裝置破損,機器內的蒸汽從破口噴出快速的在空中集結,形成了一片濃厚的霧氣。
“該死!早知道這玩意這麽容易就爆炸,就該把所有的氣閥都開到最大。”回頭看到身後的動靜,雷歐心中立刻不了解情況而犯下的錯誤感到懊惱。
但所幸這波爆炸並沒有對他們的逃跑造成任何影響,反倒因為造成的巨大動靜,將那些法蘭軍隊的注意力給吸引住了,浪費了追捕他們三人的最好時機。
借著黑暗的掩護,三人很快就跑到了靠近戰場的森林裡面。
雖然進入森林後,相對安全了不少,但雷歐卻並沒有停下腳步,而是帶著尼爾森和傑森繼續朝著遠離戰場的方向行進。因為雷歐會挑一些相對好走的路,所以三人行進的速度也還算快,一個多小時就翻過了一座山頭,來到了山另一邊的小河旁。
“能不能……能不能、休息……休息一下,我、我、快撐不下去了?”早就將面具摘掉、衣服解開的尼爾森一屁股坐在了河邊的石頭上,氣喘籲籲、大汗淋漓的說道。
尼爾森畢竟隻是臨時抽調來的軍醫,不是真正的軍人,沒有接受過正規的行軍訓練,能夠連續走一個多小時山路就已經很不錯了。
其實早在山另一邊的時候尼爾森就已經想要休息了,但一想到後面可能出現追兵,多停留一會兒,就會多一分危險,就隻能咬緊牙撐下來。
但現在,他已經非常確定自己已經到極限了,剛才快到河邊的時候,他甚至需要雷歐和傑森左右夾著,才能邁得開步。,
“原地休息五分鍾。”雷歐也知道尼爾森是真的走不動了,便點頭答應了尼爾森的要求,跟著他又吩咐道:“把身上醫生的隔離服、軍服一切和英格王國有關的服飾全部脫掉。”
說完,雷歐便快速的解開身上的隔離服,將面具取下,然後將身上那身醒目到不行的大紅色英格王國軍服脫下來,連同有著章魚標記的軍褲、軍靴都脫下來。
雖然傑森兩人不是很明白雷歐為什麽這麽做,但他們已經將雷歐視為首領,很自然的就聽從吩咐按照雷歐的示范脫掉了身上所有帶著英格王國印記的物品。
雷歐將這些物品又檢查了一遍,沒有發現值得留下的東西,然後將它們依次包裹上一些石頭,丟到了面前的小河中,很快就沉入了混濁的河水裡,短時間內不可能再浮上來。
在兩人略帶疑惑的眼神中,雷歐簡單的解釋了一下,道:“法蘭帝國肯定會在周邊城鎮發布懸賞,捉拿任何英格王國的士兵,我們再穿著這樣的衣物,只會惹火燒身。”
隨後,雷歐又拿出昨日從那名軍官身上找到的地圖和指南針,將它們攤開放在地上,朝尼爾森問道:“醫生,你知道我們現在大概在那裡嗎?”
“我們的戰場是在布勒特依地區,按照我們逃走的方向, 我們現在應該是在布勒馬爾森林裡面,”尼爾森用手在地圖上畫出現在所在的大概位置,又指了指面前的小河,道:“這條小河應該是龐博河的支流,沿著這條小河往下遊走,應該可以達到龐博河。如果英格王國沒有全面敗退的話,龐博河出海口附近的維納亞港應該還掌握在我們手中,我們可以去那裡。”
對於尼爾森的提議,雷歐沒有立刻做出表態,他仔細看了看地圖,過了一會兒,轉頭朝傑森,問道:“傑森,你的意見呢?”
“我?”傑森有些驚訝雷歐會問自己的意見,有些茫然的撓了撓頭,道:“我和雷歐你走,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不過我不想再當兵,因為要是再當兵我們還會被人丟在戰場上等死,下次我們可不一定有這次這麽好運逃出來了。”
雖然傑森的話說得直接,但卻也未嘗沒有道理,隻好雷歐微微點頭讚同這個說法。
雷歐又朝尼爾森詢問道:“如果我們去到維納亞港,戰爭還沒有結束,我們還會被編入其他軍隊,送上戰場嗎?”
尼爾森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以他對英格王國那幫貴族軍官的了解,他們對待平民士兵的態度絕對是隻要沒死,就會一直往戰場上丟。
他或許能夠憑借自己的醫生身份避免再次進入戰場,但雷歐和傑森恐怕很難逃過再上戰場的命運。
想到這裡,他便將張開的嘴重新合攏起來,沉聲問道:“你打算怎麽做?”
“我們不去維納亞港。”雷歐伸手指著地圖上的一個城市,道:“我們去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