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覺得，下次再見面又是一件天大的難事了。

　現在她還在自己的視線裡，但他卻救不了她，帶不走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向那萬劫不複的后宮走去。

　郗顏的鸞轎轉了一個彎，再也看不見了。褚亦長歎一口氣，掉頭離開了。

　一刻鍾後，郗顏回到了美人府。她走下轎子，蘭兒道:“郗美人，我扶你進屋。”

　郗顏道:“皇上和陳大人還會擴大宮宴會的規模，今日皇后的宴會不能再遲到了。”

　“是。皇上和皇后娘娘還有說什麽嗎”

　“沒有了。只是我見到九尊殿的大臣們，心裡有些激動。”

　“那些都是參與談判的功臣，想來都是有勇有謀的人物。”

　兩人走進屋，郗顏笑道:“我看到褚亦了。他就站在談判軍的第一排。”

　“褚公子他和你打招呼了在九尊殿嗎”

　“當然不會。”郗顏搖搖頭，“我和他隔得很遠，我一直低著頭。我希望他不要認出我。”

　“你是說，或許褚亦沒有看到你”

　“我想，褚亦沒有認出我。皇后娘娘帶著我們離開的時候，他也沒有回頭看。”郗顏自嘲道，“或許是我自作多情了，不過這樣也好，以後就不要相認了。”

　蘭兒看著她苦悶的臉龐，也不知該勸什麽。

　而褚亦回到九尊殿前面，帶著手下來到了禦書房。褚亦和同樣等在禦書房外的褚成會合，褚成道:“皇上已經到禦書房了，父親是第一個進去上奏的，他讓我們在外面等著。”

　褚亦點點頭。

　過了半個時辰，天空中飄起了小雪。禦書房外還等候著十來個人，紛紛裹緊了官袍，打著寒戰。

　終於，褚銘和隨從走了出來。

　褚亦拍拍肩上的雪，走上前道:“父親。”

　褚銘的臉上露出極為難得的笑容:“亦兒，成兒，快快進去謝恩！”

　褚亦和褚成連忙跟著父親走進禦書房，只見皇上和陳原山坐在禦用嵌金桌的前面，一臉嚴肅。

　旁邊的一等太監拿起一卷詔書，尖聲道:“請褚亦，褚成聽旨。褚亦東北和談勞苦功高，褚成輔佐褚銘勤勤懇懇。今奉褚亦為左丞相，輔佐國相褚銘共事;奉褚成為國相一等參謀。還望二位再接再厲，不負皇上信任。”

　褚亦和褚成跪下磕頭道:“謝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褚銘也跪下道:“皇上聖明。”

　三人謝恩後走出了禦書房。褚銘道:“亦兒，成兒，這是我為官這麽多年最高興的一天。我看著你們長大，就盼著你們獨當一面，建功立業。現在皇上給予了你們最好的機會，你們一定不能辜負皇上和我的一番苦心呐。”

　褚成道:“父親，我和哥哥一定會在自己的職位上竭盡全力，為國效力。”

　褚亦悶不做聲。

　雪下得越來越大，褚家的護衛遞給三人防風大鬥篷。三人披上鬥篷，坐上馬車，向宮門趕去。馬車踏在路面的碎雪上，發出“吧嗒吧嗒”的聲音。褚亦開口道:“父親，為何成弟沒有和我一樣做左丞相，而只是從普通參謀提拔到了一等參謀?您應該向皇上明說了吧?”

　褚銘皺了皺眉。

　褚成道:“哥哥，我對官位沒什麽要求，不必為難父親。”

　褚銘歎了一口氣:“我是想讓你們二人都做左丞相。成兒在國相府待了這麽多年，立了不少功勞，再加上我們褚家的功勳和亦兒這次的政績，我本以為是十拿九穩的事情。但是皇上和陳原山商量了幾句，便說這樣不妥當。皇上一再強調，褚亦的功勞是褚亦的事情，不能讓褚成升任到同樣的職位。”

　褚成道:“無妨，皇上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我以後再接再厲，爭取趕超哥哥。父親不必煩心。”

　褚亦冷笑一聲:“我看，皇上說的並沒有道理，不過是聽信了陳原山的一家之言。”

　“你這是什麽話?”褚銘問道。

　“顯而易見啊，陳原山害怕啊。如果我和褚成坐了左右丞相，您又是國相，那麽我們三人就成了國相府最大的三個官，而國相府又是朝廷最重要的政治機構。陳原山當然害怕國相府被我們褚家包攬，威脅到他的地位。”

　褚銘厲聲道:“亦兒，不可胡說，就算陳原山有什麽霸道的想法，皇上也不會聽的。皇上一直信任我們褚家，這是絕對的事情！”

　褚亦撇撇嘴，看著父親緊繃的臉，知道多說無益:“那是我多嘴了，以後我做好自己的職務就行。”

　他輕輕掀開車窗的擋風簾子，冷風硬邦邦地砸在臉上。外面正下著鵝毛大雪，一片一片，雜亂無章地灑落著。他不禁想，美人府那兒，也是這般的雪吧……

　這天晚上，郗顏在皇后娘娘那兒吃了點粥，請過安，便回到了美人府。她來到後院，只見積雪將草木都染白了。

　蘭兒給她披上鬥篷:“這兒風大，進屋吧。”

　郗顏伸出手，看著落在掌心的雪花，笑道:“這雪下得很妙。”

　蘭兒便陪著她看雪:“京城每年都會下雪，也不是什麽稀奇事啦。”

　“雖是年年下雪，到底有些區別。不過最難得的不是下的雪，而是一起看雪的人。我小時候常和弟弟一起打雪仗，但現在再也不能了。”

　蘭兒歎氣道:“現在也有現在的玩法兒， 小姐不可灰心喪氣呢。”

　郗顏笑笑，問道:“今日的牌簽安排妥當了嗎?”

　“屋裡的太監去打探過來，親眼看見蘇嬤嬤把你的牌簽放進翻牌的托盤裡。”

　“那就好。”

　蘭兒小心翼翼地問:“今兒天氣這麽寒冷，不知皇上是否有性質興致?”

　“皇上有沒有興致，和下多大的雪沒有關系。如果皇上心裡有人，就算大雪封住了鸞怡宮，他也會召幸的。”

　蘭兒點點頭:“是奴婢愚鈍了。”

　雪越下越大，夾雜著冰雹，“”地砸在屋簷上，攪擾了美人府的寂靜。因此大家都沒有注意到，鸞怡宮的雙凰大鸞轎已經到達美人府的門口了。

　蘇嬤嬤走到郗顏的院子門口，搓搓手道:“恭喜郗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