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十幾年,蘇氏不爭不鬧,照顧夫君,教養三個親兒一個庶子一個庶女,特別是盡心伺候中風了的老太太,贏得了婆家上上下下的尊敬。
就是嚴肅古板的大伯後來的侯爺,私底下對大嫂交代多多照顧三房。
這麽多年有個不省心的二妯娌做對比,升為侯爺夫人的大嫂更是對三房體貼照應。
三老爺沒個進項不說各種花費不少,除了二嫂有時計較外,無人提出異議。
蘇氏除了沒有夫妻恩愛外,可以說其他的可以說都是平安喜樂。
多年前蘇氏娘家大嫂手指戳著她的頭咬牙,“你就那麽好性?在娘家不瘟不火,嫁到婆家還是如此,什麽都忍,”
蘇氏笑著依著大嫂,不緊不慢的說:“我從來沒忍過,隻是想那麽做了,能那麽做就做了,我從不勉強我去做不願做的事,”
何苦去忍,也沒什麽好忍的。
記得有段話:人生七十古稀,我年七十為奇。前十年幼小,後十年衰老;中間隻有五十年,一半又在夜裡過了。算來止有二十五年在世,受盡多少奔波煩惱。
年輕時隻記得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臨老才知少年不知愁滋味呀。
春草進屋探身回三太太,“三姑奶奶去和老太太說要把表小姐嫁給九少爺,老太太開始還不願,經不住三姑奶奶又哭又磨,有些動心,估計等三姑奶奶走後要叫你過去一趟,三姑奶奶還說,還說……”說到這春草支支吾吾。
蘇氏皺眉道:“她說過分的話多了,聽都聽了二十年了,她還有什麽話好說的”
春草接著道:“三姑奶奶說太太你好性兒,又氣三老爺左一個妾右一個妾,所以就從不往兒子屋裡塞人,表小姐嬌弱,嫁過來有老太太撐腰,三太太照應,三姑奶奶說她死了也放心”
蘇氏騰的坐起,平時不笑也笑的眉眼立時豎起,“好,好你個……”
她看了眼春草,把下面的惡話吞下去,平時當你情緒垃圾桶也罷了,這會還當我是收破爛的?當初口口聲聲的表親不要接親,生下的孩子智力差身體不好,這會著急了硬往我頭上摁,從來都是自己怎麽想的就認為別人就是這麽想的。
誰給她說過自己生氣老爺納妾來著?別人再生氣面子還裝著賢惠哪,我這裡是真不生氣真賢惠,讓她這麽一說,我還怎麽在府裡做人?病貓不發威你不知馬王爺長幾隻眼。
“三老爺哪?趕緊讓他來這,再把七娘子帶來”
蘇氏氣的躺下,這些年,大多生氣還都被這個不著調的老鄉氣的。
三姑奶奶本來叫謝如,這家女子名字都是兩個字,嫡子是三個字,庶子是兩個字,相熟人家一聽名字就知嫡庶了。可是三姑奶奶七八歲上非要改名謝玲如,說什麽她也是嫡出要和嫡子一樣名字是三個字。三姑奶奶自小貌美,很得父母歡心,和蘇氏一樣都是原配最小嫡女,性子卻和蘇氏截然不同。
蘇氏溫和少語,她卻是那朝陽,活潑跳躍,蘇氏一年出不了幾次門,她卻是騎馬郊遊看大戲逛廟會,剛及笄就自己相中女婿,當年是把兩家鬧騰的人仰馬翻。
什麽都抵不過命,後面她早早守寡,本來明媚的容顏卻填上了無數戾氣。
蘇氏躺了一會,起身來到小書房,鋪開宣紙,思索下,下筆書寫。
不一會,七娘子掀簾進屋。
“母親,”七娘子謝眉蹲身請安。
七娘子是羅姨娘所出,雖然養在姨娘身邊,
但人從小伶俐,有事沒事跟著三太太,蘇氏看出她也是個清爽之人,也有心慢慢教導,長大後做派言行也大方。 蘇氏嗯了聲:“來了”
繼續書寫,七娘子跟前來磨著墨,扭頭看著蘇氏寫完最後一筆,幫著拿起。
“知道這兩句是出自哪裡?”
“與朋友交,言而有信,出自論語學而篇,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出自論語為政篇”
“好,你也寫一遍,一會你爹來了,你就請教他這兩句”
七娘子不解的望了望嫡母,含笑點頭,“好”也鋪紙書寫。
這時三老爺進屋,看母女倆在桌前,一個書寫,一個磨墨,也笑著上來湊趣。
“爹爹,看看我和母親哪個寫的好”七娘子嬌笑著調皮的眨眼。
三老爺立馬認真的比較,“嗯,我看你的字比之前大有長進,就是筆力尚淺,你母親還和以前一樣,我當初手臂上綁著沙袋練習了大半年才有了筆鋒,我讓你母親也如此練練,她不聽”
蘇氏嬌嗔道,“我又不去考狀元,練那個做什麽”
三老爺兩手一攤,“我也不去考狀元呀,我不是也練了”
回頭又對著七娘子說道:“我給你說小七,這筆鋒筆力就好比初見一個人,別人一看這字體就知一個人氣勢,你看”
三老爺還挽袖自己寫下言而有信四個字。
七娘子大大的眼睛睜著,嘴裡一個勁的恭維著。
還別說,這三老爺文不成武不就,卻寫的一首好字。
蘇氏暗想陪紅袖添香練出來的吧。
“與朋友交,言而有信,那就是說出的話一定要做到了?”
七娘子一臉為難的嘟著嘴,“爹爹,上次王家姐姐要我繡個扇套給她,可是母親說女兒家親手繡的不好給外人,可是我答應了她卻又做不到豈不是言而無信?”
七娘子仰臉請教,三老爺得意的開始大談,女兒多信任他呀。
三老爺自己認為最得意之處就是自己為人正氣,交友言而有信,女兒偏就拿這話請教他是多麽的信任崇敬這個父親呀。
蘇氏看老爺要大談特談的架勢,也奉承道,“家常話我還能說兩句,可這大道理還得老爺來,你給小七好好說道說道,我去端碗晌午燉的雪梨糖水給老爺,秋涼乾燥,眉兒也陪你爹吃碗”
蘇氏一邊吩咐丫鬟去廚房,一邊聽著三老爺咬文嚼字,微笑著走出院子。
站在院裡的棗樹下,蘇氏一邊感受著清涼的微風吹過,似小溪在心底流淌。
七娘子嬌語連連,想象的出如何奉承的三老爺心曠神怡,讓三老爺倍感自己是個高大的父親。
三老爺在別人眼裡是性子有點乖張,蘇氏卻知他隻不過性子天真,不僅是個棒槌,還是個強頭。婚前,多少人家知道他屋裡有紅袖添香人,不是一個,還是兩個,誰敢把閨女嫁進來?要不是做為侯爺之子這個好噓頭,還能讓當時的世子夫人親自滿處張羅,好人家不願嫁,不好的世子夫人看不上。
不是蘇氏娘家出挑的庶姐鬧了個不大不小的醜聞,娘家也是短時間裡瘸子裡拔將軍,才心不甘情不願將她嫁進來。
婚後蘇氏才知那兩個紅袖添香還是個雛,拿後來三老爺的話來說,太太沒進門怎麽能有妾?我就是再中意哪個,也要由要太太來安排身邊服侍人。
棒槌就棒槌,比個蠢人要好。這世上哪來那麽多惡人?大都是蠢人多。
蘇氏懶得管他,他中意哪個就安排哪個,反正他也不亂中意人,一中意就五六年的,還算長情,要是每年中意兩個,還不夠讓人頭疼的。
不關乎吃醋,是人多了事就多,蘇氏的選擇,你中意哪個就給你哪個,但想借著寵愛找事鬧事,一把摁死,哪來的滾哪去,聽話懂事的就給你個小妾的身份,有小心思的常年的通房當著吧。
反正老爺隻活在情愛當中,身份什麽的提了就是冒瀆了你我彼此的真情,身份?太太給你你就感恩,不給你難道你就不和我真愛了?
瞧瞧,多麽天真的想法。真是一個大棒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