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的牆壁用金粉和珍珠裝飾,富麗堂皇,美輪美奐
但這些與位於大廳中央的那件飾品比起來,簡直天上地下。
無需過多的美學方面的敏感,這件安置在紫色天鵝絨墊子上、尊貴而又異樣的奇妙事物所散發出的那種超凡脫俗、同時又古怪陌生的華美已然讓楊浩驚異得喘不過氣來。
楊浩很難形容出自己所見到的東西,不過就像傑克遜介紹的那樣,它顯然是某種飾冠。
這件裝飾的前端很高,有著一個寬大卻不太規則的古怪輪廓,就像是特地為了一個幾乎呈奇特橢圓形的頭部而設計的。
它的材質似乎以黃金為主,但是卻散發著一種顏色稍淺的奇異光澤,似乎暗示著製作者向這些黃金中摻入了部分同樣華麗、而且幾乎無法鑒別的金屬,將它們熔煉成了某些古怪的合金。
飾冠的狀況幾近完美,它的表面以高浮雕的形式,雕刻或印鑄著某些惹人注目而又反常得令人困惑的圖案。
部分圖案只是簡單的幾何形狀,還有一些則顯然與海洋有關,但所有圖案都顯露出難以置信的技藝與優雅,讓人願意花上好幾小時來細細研究它們。
在這些浮雕中有著許多傳說般的怪物——它們詭誕凶惡得令人厭惡,表現出一種半魚類半巨蛙的模樣——讓人產生了一種徘徊不去、令人不快、仿佛記憶般的感覺,無法擺脫;就好象它們從人類軀體深處那些記憶功能依舊非常原始、極其接近先祖的某些細胞與組織中喚起了部分圖像。
楊浩和大風立刻理解了老傑克遜,任誰得到這件珍寶,都會驚喜萬分,給予庇護這種小事根本不用考慮就能答應。
傑克遜沒有讓二人多待,示意他們可以開始工作。
他之前對二人說過的所有客人都能參觀,顯然是在說謊。
當你擁有一件無價之寶時,第一件事絕對不是想著分享(除非你無敵了),而是應該藏起來,並且盡量少的讓外人知道。
但現在傑克遜家族的狀況很糟糕,他們失去了核心武力,家族的財政也受到重大的打擊,甚至欠下了外債,急需外部勢力的幫助。
但這個勢力絕對不能是與他們同等級的貴族,不然家族會被那些貪婪的家夥啃得渣都不剩。
於是戰狼傭兵團就成了一個絕好的選擇,他們擁有家族急需的武力,而且剛剛成立,除了與伊莎貝拉走得近點,沒有與其他的村莊領主有過多的交集,值得信任。
既然合作成了必然的趨勢,傑克遜必須提前做好準備,為家族在合作中取得優勢。
今天他向楊浩展示珍寶就是為了告訴他,家族並不缺錢,與戰狼傭兵團的合作也是可有可無的,所以合作將會是一種恩賜,而不是懇求。
對於村民的騷動,傑克遜並不在意,他認為這些愚民只是自己嚇自己而已,印斯人安分了好幾十年沒理由會突然搞事。
等與戰狼傭兵團的合作敲定後,直接鎮壓便是,哪用得著跟他們廢話!
至於任務,完不完成,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
傑克遜看著楊浩與大風離去的背影,露出狡黠的微笑。
…
莊園外
楊浩對於傑克遜算計一無所知,白石鎮正處在剝皮教派的威脅中,只要這場危機沒有度過,什麽都是過眼雲煙,所以他並不在乎與傑克遜的合作。
反而他對印斯人很感興趣,不同於貴族對於平民骨子裡的那種蔑視,楊浩能夠很客觀的看待他們。
或許是傑克遜父親當時被珍寶頭飾迷住了腦子,難道他就沒想到,印斯人在他們來以前活的好好的,完全沒有理由懇求他的庇護嘛!
所以楊浩覺得印斯人主動融入村子,有他們不可告人的理由。
楊浩和大風在村子裡轉悠了一圈,明顯發現這個村子與艾爾貝爾村有很大的區別。
法爾亞村完全沒有那種鄉村田園的氣氛,反而是充滿緊張和恐慌。
村民們都用戒備的眼神看著二人,就算他們道明身份也無用。
至於印斯人,二人則是一個都沒有看見。
“浩哥,這些村民怎麽像防賊一樣看著我們,怪瘮得慌。”大風在無數怪異的眼神中有些吃不消,訴苦道。
“恐怕他們不是在防賊,而是自己就是賊。”楊浩小聲地提醒大風道。
“浩哥,你說他們都是一夥的?那我們怎麽調查?”
“恩…去找那個死掉的采珠人,或許他的家人能告訴我們些什麽。”
楊浩讓那個傑克遜派來負責帶路的仆人,把他們帶到采珠人的家。
幸運的是,這個死掉的采珠人不是孤家寡人,家裡還有一個妻子和女兒。
楊浩讓大風留在門外看住帶路者,自己進去與她們交談。
“夫人你好,我是傭兵工會的,來此調查你丈夫的死因,希望你能配合我。”
楊浩盡量溫柔的詢問道。
這位采珠人的妻子是個很典型的家庭主婦,她的雙眼紅腫,顯然對丈夫的死亡,感到十分傷心。
楊浩認為他們的夫妻關系應該很好,那麽她願意配合的可能性就很高。
然而事情根本不如楊浩所料,采珠人妻子對於楊浩的到來並不歡迎,直接用她哭得沙啞的嗓音道:
“我丈夫是上吊死的,沒有什麽凶手,也沒有什麽好調查的。”
但事實肯定不是如她所說的那樣,她不是一個會撒謊的人,閃躲的眼神和慌亂的語氣出賣了她。
什麽才能讓一個深愛著丈夫的女人放棄報仇呢?答案顯而易見。
楊浩看向采珠人妻子身後,抓著母親衣角,只露出一個小腦袋的女孩。
那是一個長相清秀的可愛女孩,不像其他鄉村姑娘,她的皮膚很白,手上也沒有繭子,看來她的父母平時很疼愛她,沒舍得讓她吃一點苦。
女孩察覺到楊浩的眼神,半是害怕半是羞澀地徹底躲到母親身後,不再露頭。
“請不要傷害我的女兒,我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你走吧。”采珠人妻子護住小女孩,帶著絕望的哭音道。
“她是個可愛的小姑娘,她父親應該是為她而死的吧。你們的家很溫暖,我想不出有這麽一個家庭的男人,會有什麽東西能夠打倒他,除非他為愛而死。”
絕望中的人才會自殺,打敗一個父親很容易,但打倒一個父親幾乎做不到。
所以楊浩猜測采珠人是為了他的女兒才自殺的。
“媽媽,爸爸怎麽還不回來,小露比還要給他洗腳呢。”小女孩聽到楊浩提起他的父親,好像想起了什麽,搖著母親的手臂追問道。
聽到女兒的話,采珠人妻子的情緒徹底失控了。
她歇斯底裡地痛哭,十歲不到的小女孩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看見母親悲傷的樣子,也跟著流淚起來。
小女孩呆呆地站在原地,白嫩的小手不斷擦拭著紅腫的眼睛,幼小的心靈還不能理解死亡的含義,但失去摯愛的痛苦清晰地傳到心底。
楊浩“...”我怎麽覺得自己好混蛋啊!
楊浩想幫助她們,但必須知道問題的根源。
待得采珠人妻子情緒稍稍穩定,楊浩誠懇地道:
“我會幫助你們,但你要說實話,繼續留在這個村子裡,你的女兒難逃一劫。”
楊浩硬下心腸道,一邊用手摸摸小女孩的頭,想要安慰她,卻被她用力推開。
在她的眼裡,楊浩是欺負她母親的大壞蛋。
楊浩略有些尷尬的收回手,小女孩鼓著可愛的臉,憤怒地看著楊浩,這讓楊浩心底生出一絲愧意。
采珠人妻子連忙阻止女兒的任性行為, 道:“小露比該睡午覺了。”
“不,小露比要等爸爸。”小女孩搖頭道。
“爸爸不喜歡不聽話的孩子。”采珠人妻子壓抑著心中的苦楚,微笑著輕斥道。
“小露比睡醒了爸爸就回來了嗎?”小女孩天真的道。
“恩。”采珠人妻子點頭道。
隨後她給楊浩一個歉意的眼神,將小女孩送進房間,關上房門。
並沒有讓楊浩等多久,小露比很快就被哄睡著了,這兩天對她來說很不容易,美美睡一覺應該能讓她好一點。
采珠人妻子示意楊浩坐下,自己則看著窗外,陷入某種痛苦的回憶中,片刻後平靜地道:
“我叫艾麗婭,外面的那個是勳爵大人的仆人,想必你已經見過那位大人了吧。”
楊浩點點頭,示意她繼續。
“大人從來沒有管過我們的死活,他隻認到手的珍珠。
只要家裡有男丁可以下海采珠的,就必須每個月上交一定數量的珍珠。
要是誰連續兩個月沒有交夠數目,全家將會受到殘酷的懲罰。
他會將‘罪人’綁在海岸邊的立柱上,脫.光.衣.服,塗上吸引海鳥的特製碎魚肉,任憑海鳥啄食,讓‘罪人’在無盡的痛苦哀嚎中死去。”
艾麗婭平靜地訴說讓楊浩不寒而栗,這是經歷長期痛苦的麻木。
“可是,我聽傑克遜說你們很少會讓他操心,這種情況應該很少出現吧。”
傑克遜當時說到此處還十分自傲的樣子,看起來不像是在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