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石湖祭故人
相憶當年從軍時
第二天,葉正則正準備祭拜范成大,山陰的陸遊來訪。他是受楊萬裡所托,來為范成大掃墓的。
對於這位大詩人陸務觀,葉正則與他交情雖然不深,但是其身世也有所聞。
一則,他與表妹之間的愛情故事,早已流傳朝野。
陸遊二十歲,他和舅舅的女兒唐琬結婚。唐琬是個美麗多情的娘子,在詩詞方面也有很高的修養,和陸遊情投意合,兩人婚後生活十分美滿,感情特別深。兩年後,陸遊在科舉考試中失敗,他母親認為,這主要是因為,兒子過度迷戀唐琬而荒廢了學業,於是遷怒於唐琬,百般刁難,硬逼著兒子同唐琬離婚。
之後,二人各自再婚。十年後,在紹興城外的沈氏園中,陸遊來此賞春,與唐琬和丈夫趙士程意外重逢,又無法當面相訴離情。唐琬派人送來一些酒菜,默默以示關懷,陸遊在傷心之餘,就在園子的牆壁上題下了一首哀怨的《釵頭鳳》。
兩人重逢後沒有多久,唐琬就因心情憂傷而死。
二則,陸遊曾受過秦檜的迫害。紹興二十三年(1153年),陸遊二十九歲,赴臨安應進士試,可是,秦檜的孫子秦塤偏偏也來應考,秦檜想讓孫子考取第一,光宗耀祖,就暗示主考官陳之茂照顧秦塤。陳之茂是個不畏權勢的人,他在閱卷後,發現陸遊比秦塤優秀得多,便不顧秦檜的淫威,毅然把陸遊取為第一名,把泰塤取為第二名。昱年,試於禮部,因陸遊名居秦塤之前,又喜論恢復,為秦檜所不容,遭罷黜落職。秦檜死後,才出任福州寧德縣主簿。孝宗皇帝知其才學和志向,賜其進士出身。
三則,陸遊有一段傳奇的軍人生涯。乾道六年(1170年),陸遊任夔州通判。又任四川宣撫司參軍,宣撫使王炎是主戰派的領袖人物,在政治軍事上很有才能。宣撫使司駐扎在川陝交界的南鄭一帶,這裡是宋朝西北邊境。王炎很受朝廷重用,西北的軍權、財權和人力都集中在他手中。
從夔州來到南鄭,奉旨經略邊疆,加入王炎的幕府。多年來,他一直企盼成為一名真正的軍人,為國效力、征戰沙場,夙願終於變成事實,人到中年的陸遊信心滿滿、欣喜異常,決意乾出一番事業來。
在此期間,他工作積極性空前高漲,凡事親力親為。多次率兵深入金國境內,諸如定軍山、孤雲、兩角以及大散關以北的鬼迷店、廣元道上的飛石鋪等,考察地形,偵察敵情,為將來舉兵北伐做準備。
大雪紛飛的夜晚,陸遊單槍匹馬渡過渭水,到對面的敵營去刺探軍情;在大散關的一場戰鬥中,他率先殺入敵陣,浴血奮戰三天三夜,卻毫發未傷。
一次,陸遊帶領一支小分隊在山中行軍。突然,從樹林中竄出一隻吊晴白額猛虎。看到猛虎,戰馬嚇得亂踢亂叫,士兵們也嚇得全都亂了陣腳,但是陸遊卻毫無懼色,他手持長矛迎著猛虎衝了上去。只聽這隻猛虎一聲咆哮,夾雜著一陣狂風騰身竄起,向他迎面撲來。只見陸遊身軀一沉,穩穩站定一個弓步,迎著躍起的猛虎,舉槍往上用力一挑,撲刺一聲,正刺中老虎的心臟部位。猛虎“嘭”地一聲,重重地摔在雪地上,抽搐了幾下就死了。
回憶起這段富有傳奇色彩的戰鬥生活時,陸遊還慷慨激昂,無限悲壯地寫道:
早年那知世事艱,中原北望氣如山。
樓船夜雪瓜州渡,鐵馬秋風大散關。
塞上長城空自許,鏡中衰鬢已先斑。
出師一表真名世,千載誰堪伯仲間?
再則,他與范成大有很深的交往。淳熙二年(公元1175年),范成大來到四川做四川製置使,把陸遊招入自己的幕府,於是,陸遊又回到CD。
二人都不拘小節,很快成為至交好友。這個時候,形勢變了,朝廷已不談恢復之事,因此,在失望之余,經常在一起飲酒賦詩,互相唱和。
在製置使,范成大對陸遊相當優待和客氣,有些人看不順眼,覺得陸遊過分狂放,不守本分,不象是一個幕僚,在私下裡議論紛紛,甚至還有人指責他在嘉州時宴飲頹放,有損政府官員的形象,上疏彈劾,要求罷免他的官職。
對於這些庸俗官僚的詆毀,陸遊毫不在意。既然說我狂放,我就要狂放給你們看看!於是,他乾脆就自號“放翁”,向那些詆毀他的小人示威。從此以後,經常出入於歌樓酒肆之中,過著飲酒、賦詩、賞花、聽歌乃至鬥雞走馬的生活。試圖用這種生活來消解心頭的煩惱,忘記壯志難酬的悲哀。然而,借酒消愁,縱歡忘憂,終究不能撫平心頭的愁緒,一腔愛國熱血又怎麽能在酒精的麻痹中冷卻下來。
好在孝宗皇帝懂得他的心思,看罷奏章,扔在一旁,說了一句:讀書人喝酒行樂有甚稀奇?
淳熙十五年(公元1188年), 陸遊嚴州任滿後卸職回鄉,又奉詔到臨安擔任軍器少監,很快,又改任禮部郎中兼實錄院檢討官。在此期間,他楊萬裡與楊萬裡。
葉正則清楚地記得,光宗即位之初,陸遊一連給光宗上了幾道奏章,倡言恢復大計,渴望新帝能夠勵精圖治,重整山河。不想,光宗對恢復毫無興趣,治國理政也缺少章法。厭煩陸遊的喋喋不休,禦史吳伯剛乘機彈劾,就以所謂的“嘲詠風月”的罪名,罷免了陸遊的官職。
時至如今,陸遊為官近四十年,卻有大半時間,閑居越州山陰老學庵但是談起這些,陸遊怡然自得。身雜老農間,過著淳樸的農家生活,和農夫一道開懷暢飲,共話桑麻,享受著淳樸天趣的田家樂趣。然而,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一種壯志未酬的孤寂、備受冷落的蒼涼常常襲上心頭,禁不住老淚縱橫。
十一月四日,風雨交加,睡夢中他回到了南鄭,醒來後,提筆寫道:
僵臥孤村不自哀,尚思為國戍輪台。
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