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副使結交金將
千戶長吐露實情
范祖亮在徽州任上政績突出,讚揚之聲不絕,本欲擢升為健康府留守,從四品,因他希望上前線,而要重新安排。這次任副使,是韓侂胄點的將。他深知,要乾出些名堂來。李樞密作為老大,工作的重點是救人,他的成效應在摸清金國虛實上。一明一暗,他這個更難做。
金國的接伴副使叫麻赤達拉,三十多歲,是布薩揆手下的一個猛安,剛提拔的千夫長,細高個,臉色灰暗。一看,便知是個色中餓鬼。
由於時間充裕,不急著趕路。接伴使紇石烈子仁建議在海州遊玩幾天。考慮人員眾多,分組行動。賀生辰使由接伴使和王知府陪著,他這個副使與麻赤達拉一組。
這天下午,海州府劉司馬陪二位副使遊覽古城山。此山不大,位於城東,錦屏山東北麓。唐朝時,此山稱龍興山。
春秋時,在郯城一帶,有一個小國叫郯國,國君已姓,子爵,人稱郯子。郯子治郯講道德、施仁義、恩威有加,百姓心悅誠服,使郯地文化發達,民風淳厚,一些典章制度都繼續保持下來,對後世的影響十分深遠。魯昭公十七年(公元前525年)郯子第二次朝魯時,昭公盛宴款待。席間,魯大夫叔孫昭子問起遠古帝王少昊氏以鳥名官之事。郯子數典述祖侃侃而談,淵博的學識讓滿座人無不佩服。孔子當時二十七歲,在魯國做個小官,他聽說了之後,就前去拜見郯子求教。那時,山的東面,就是大海,孔子登此山而東望大海,故而,老百姓叫它孔望山。
山上有個乘槎亭,正好可以休息乘涼。《論語》記載,孔子認為東夷不同於南北西三方,有仁貴文化,注重禮儀。所以他帶著弟子們到東夷居住。但是,東夷首領少昊後裔的中心在東方海外的大山谷中,需要乘槎,就是木筏子渡海過去。當孔子問誰願意同去時,沒有人回答,只有子路願意冒險。孔子十分感歎:乘桴於海,從我者其由也歟!
旁邊有張耒的題詩《秋日登海州乘槎亭》,范祖亮誦曰:
海上風高八月涼,乘槎亭外水茫茫。
人家日暖樵漁樂,山路秋晴松柏香。
隔水飛來鴻陣闊,趁潮歸去櫓聲忙。
蓬萊方丈知何處?煙浪參差在斜陽。
仔細品味,對田野風光的描寫親切感人,頗有晉代陶淵明的遺風。
范祖亮如癡如醉,見麻赤達拉興趣索然,百無聊賴,心中禁不住湧起不屑:一介武夫,酒囊飯袋!
晩上酒足飯飽之後,劉司馬給二位副使送來了美女,范祖亮對麻赤達拉說,我這幾天身子不舒服,無福消受,這個美女也歸你了,你好好享用,隨手塞給他200兩銀子。
連續三天,皆是如此。
麻赤達拉私下問范祖亮,范副使,你對兄弟這麽關照,就沒有需要兄弟為你辦的事?有就說,只要不是上刀山,下火海,兄弟一定給你辦!
范祖亮微微一笑,沒什麽事要求你辦,我就是想結交你這個豪爽仗義之人。
出使途中,范祖亮發現,光武廟中畫的人像,全都左臂裸露,就對接待他們的地方官員說:“光武帝本為華夏正統,衣著整齊,裸露左臂,不是正統王朝的做派。”對方面呈愧色,虛心地接受了批評,並要表示修改畫像。
渡過黃河以後,見到大道上民眾很多,行色匆匆,向麻赤達拉打聽,說忻州一帶發生了內亂,眾人聽罷,惶恐不安,感到現在前往必是凶多吉少,想退回國內。楊元道見李石章非常鎮定,便激勵大家道:“我們本是朝廷命官,肩負著朝廷的使命,身為大丈夫,要做頂天立地的英雄。我們此去,最壞的結局,不過是一死而已,死可名留青史,而貪生則要為後人譏笑、恥罵。”在穩定了眾人的情緒後,二人制定了三條應變之策。
到達燕京後,得知忻州民亂已被彈壓,京師正值盛夏,平靜如水,大金皇帝完顏璟與元妃李師兒外出避暑。
范祖亮得知麻赤達拉將要回家,以十匹彩緞相贈,並拿出一金燦燦的手鐲送予麻赤達拉:這是送給令夫人的。
兩天后,麻赤達拉回來,給楊元道帶來兩件貂皮和一盒山參。當晩二人單獨在酒館痛飲。
酒酣耳熱之際,麻赤達拉拉著范的手說:范兄,我是個粗野之人,沒文化,這段時間,你對我這麽好,我感激不盡,你要是不讓我為你做些什麽,我心裡難受啊。
見他情真意切,論酒量也就是四五成,腦子還很清醒,心想時機至矣。便向他介紹了自家情況,表明了心中之憂。
老父親范成大,參知政事致仕,去世快有十多年了,母親身體還好,快八十。長兄范祖光在湖北為帥,六十多了,次兄范祖進原在鴻臚寺為官,今春以來,身患重症,在老家越州山陰養病,還有三個姐姐一個妹妹,全都出嫁。按說,這一大家子,四代同堂,父母健在,兒女齊全,也是個幸福之家。但因為二哥,高堂老母憂心忡忡,食不知味。
這些情況麻赤達拉已打聽清楚,絲毫不假。他插言:我送的這兩顆長白山老參,就是孝敬老人家的。
祖亮謝過千夫長,楊元道抱拳施禮。
老弟,你有所不知,我們漢人最怕的有三點。一是少年喪父,中年喪妻,晚年喪子。對於我家來說,父母最怕兒女遭遇不惻。
離開臨安之前,范祖亮特意回石湖看望父母和二哥,母親沒什麽問題,二哥的臉色還好,但十分虛弱,前景不容樂觀。聽說他要去國遠行,老人沒露高興之狀,反覆叮囑要注意安全,好好去好好回。談起當今大事,老母親怕宋金兩國戰火重起。前段時間,邊境軍士騷亂生事,金國在汴梁建立河南宣撫使司,以老將布散揆坐鎮,京城眾多官員和百姓心生不安,兩國議和停戰已四十多年了,囯泰民安,多好啊,可不要打仗啊,戰火一開,死傷的都是活生生的人呐。老父親擔心,如若兩國失和,身為湖北大帥的老大,必然披甲上陣,他都63歲啦,讀了一輩子的書,拿慣筆杆子,哪能舞槍弄棒呀。
老人叮囑他:老四呀,你到金國後,好好看,金國是不是準備攻打宋國,要向金國的皇上和文武官員表明,我宋國不願打仗,友好相處是唯一正確之途。
范祖亮一口氣把情況都說了,麻葛達拉聽懂了。他講來講去,無非一條,金國目前有沒有攻打宋國的計劃?有,進行到何種地步?沒有,為何又設立河南行台?
麻赤達拉笑了,你范副使不就想打聽我**情嗎,用不著繞這麽大圈子。我可以負責地吿訴你,金國三至五年內都不會主動向宋挑起戰事。為什麽?大多數人也不願意打仗,現在金國的頭號敵人是蒙古。
這蒙古人很厲害,我們與他們打,贏的少敗的多,就象當年金國打你們宋國一樣。還可以告訴你,現在蒙古正在籌劃立國,成吉思汗要當皇帝,他現在正派兵攻打西夏,滅了西夏,就會主動攻打我們兩國。
他盯著楊元道,神秘地說,如若不信,你可以再打聽打聽,我說錯了,就是畜牲。
老弟言重了。
事實證明,麻赤達拉說的不假。
幾天后,范祖亮在燕京北郊見到了杜有德。自去年春起,杜有德在燕京住了下來,開一家商行,從事糧食、絲綢和茶葉貿易。
兩人在異地他鄉已是第二次相見了。杜有德掌握的情報與麻葛達垃所說的相似。當然,金軍的情況更具體。目前,金軍總數約二十萬人,一半以上在西北和東北邊陲,用以應對蒙古和西夏,還有六七萬人在京師附近,河南安撫使司統率的兵不足三萬。從軍力來講,金軍的實力有所下降,與幾十年前南下入侵的軍力無法相比;就軍隊將領而言,金軍也缺乏良將,青黃不接,有名的只有完顏襄、布散揆和紇石列子仁三位,而且他們都己年老體弱;說起金國的財力,也是捉襟見肘,以前修界壕,與蒙古、西夏征戰耗費頗多,加上天災**,真是不堪重負。可以說,金不但不會主動挑釁宋,從某種程度上,怕宋討伐他,北有強敵,南有宿怨,大金的日子不好過。
蒙古羽毛已豐,金不但奈何不得,反而受其牽製,蒙古人烏金木台告知,這次蒙古鐵騎征討西夏,是志在必得,不達目的不罷休,正值壯年的鐵木真親自出征,看來西夏的末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