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臣眼風一轉,發聲之人,正是國師。
沈硯低垂著腦袋,令人看不見她的表情。
實則,她是千般不願意,萬般不願意,千裡迢迢去周國那個龍潭虎穴的,可千萬沒有想到,司重會讓原非籍去。
昨晚上侍桑說原非籍身子骨越來越虛弱,已經出現了咳血症狀,雖然不知道原非籍對此次出使,為何不推遲,但卻不能讓原非籍出事。
這可是原家唯一的孩子了,也是原姒兒唯一的弟弟。
不能出事。至少現在不能。
司重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又看了一眼不冷不淡的原非籍,手握了又握,才微笑出聲:“準奏!”
原非籍並沒有絲毫的意外,等下朝之後,也並沒有跟沈硯說過一字半言。
沈硯看著他的背影,緊走了兩步追上去:“定遠侯。”
原非籍聽到來自身後的聲音,停下了腳步,卻並沒有回頭。
“有事?”他問道。
沈硯走到他面前:“上次一別,一直沒機會見你。你的傷怎麽樣了?這次強行運功,除了被內力反噬之外,可有其他的不妥之處?”
“並無。”他回道:“一切都好,謝國師憂心。”
說完,便抬起腳,從沈硯的身邊,擦肩而過。
沈硯看著他的背影,也並未多言,回了自己的府邸,既然一起出使周國,那麽來日方長。
回府的路上,她一直都在想,自己還是小瞧了司重。
知道江錦瑟雖然為人八面玲瓏,卻缺少了一份歸納四海的心胸,最終還是選了原非籍跟著江錦瑟一起前去。
開始她隻以為司重會直接選江錦瑟,因為不論哪方面,在這件事情來看,江錦瑟都很合適,固然原非籍也很合適,可是原非籍如今內力大損,等於沒有武功,這是最要命的,不料司重會讓兩人一起前去。
實在是巧妙至極。
高明阿……
司重遠遠比她所想的要聰明,既然兩個人都合適,那不如一同推出,到時候原非籍負責跟周王周旋,攪合立儲之事,江錦瑟趁機竊取周國的軍情,無論他們兩個誰得手,對司重都是有莫大的好處,對鄭國而言,便是贏。
自己,跟這個大師兄比起來,果然還是嫩了太多。沈硯通過一晃一晃的馬車簾子,看著外面的天光,有些不甘,卻又很快的平複了下來,至少自己對江錦瑟的舉薦,被司重認可了。
而至於她為什麽會舉薦江錦瑟,在金鑾殿上說的那些理由,僅僅只是表面上的考量。
她舉薦江錦瑟的真正原因有兩。
其一,她想趁江錦瑟出使周國,那些叛逆分子群龍無首的時候,將他手底下的勢力查個清清楚楚,以防萬一日後他狗急跳牆,謀朝篡位。
其二,除了江錦瑟,最合適的人便是原非籍,可原非籍現在的身子適合修養,不宜費心費神。再者,此去周國凶險萬分,她想將江錦瑟推進這危險之中,畢竟強龍不壓地頭蛇,到時候江錦瑟若是回不來,也是好的。
固然是回不來,也是好的。
意識到自己這個想法,沈硯被自己嚇了一跳,從何時起,她竟然有了巴不得江錦瑟死的想法,哪怕他確確實實該死。
她晃了晃自己的腦子,又念了幾遍心經,才讓自己紛亂的心平複了下來。
一一一
江錦瑟被選為使者的事情,迅速傳到了江王府,彼時的江錦瑟,正與一個人,談著朝廷歷年的兵器生意。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顯然愣了愣,隨即又不得不取消了這次的兵器訂單,思量了許久,命人前去請了醉夢樓的蒹葭過來。
蒹葭坐在去江王府的馬車裡,手緊緊的捏著手帕,有些憂心。
主子近來繁忙,從不輕易召見她,這次突然之間換她過來,她心裡有些忐忑,不知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思索間,馬車便停了下來,車外有人對她道:“蒹葭姑娘,到了。”
蒹葭收回了思緒,伸出素手,掀開了馬車簾子,彎腰走了出去。
跟著管家的腳步,很快便走到了江王府的書房,管家微微彎腰,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姑娘,世子在裡面等您。”
“好,多謝管家引路。”蒹葭款款的笑著。
管家離開之後,蒹葭才推門走進去,那個人正負手而立,背對著她,目光看著窗外。
“主子。”她喊道。
聽見她的聲音,江錦瑟轉過身,抬了抬下巴:“坐。”
蒹葭坐了下去,卻更加的忐忑:“主子不是說近來風聲正緊,盡量不要見面麽?”
江錦瑟看了她一眼:“近來你那邊有沒有什麽消息?”
蒹葭心裡一驚,立刻想了想近來發生的一切,確定毫無異樣之後,才微微松了一口氣。
“近來並無達官貴人去醉夢樓,之前一直來的,也突然間像斷了聯系,我也很少見客,除了這些,並沒有其他的不妥。”她安靜的回答。
江錦瑟皺了皺眉。
“宮內傳來消息,周王要趁這次大壽,立儲君。而我,就是前去賀壽的使者。”他說道。
蒹葭一驚,露出擔憂的表情:“您是說,您要出使周國?”
“你不用憂心,只是我總覺得,這似乎是有人故意把我支開。”
“怎麽說?”
江錦瑟來回踱步:“我雖然是親王世子, 但在朝內並無實權,也沒有謀什麽職位,平日裡也就是掛一個世子頭銜,幾乎早朝都不用去,為何皇上卻突然命我去出使周國,明明定遠侯更加的合適。”
“您是擔憂,這是有人將您故意支開,想對我們不利?”
“有這個可能。”江錦瑟表情凝固,又搖了搖頭,推翻了自己的理論:“也不對,唯一知道我身份的人,也在這次的出使之列,除了她,沒有第二個人知道,皇上更不知道,不然我這顆腦袋早就落地了,只是,我怎麽就這麽不安心,總覺得哪裡不對。”
謀反,是一個在刀刃上行走的活兒,蒹葭明白他的憂慮,不由得溫聲勸道:“您放心去吧,您不在的時候,我們各地方的兄弟,不單線聯系就是,一旦有什麽風吹草動,便立刻撤離進山。”
“這也是我喊你來的原因。”江錦瑟道:“我不在,數你的消息最靈通,若是有任何不對,立刻走,不用管我。”
蒹葭點頭:“您也要多加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