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林府後,接連兩天,都沒有傳來關於司重的消息,也沒有宣她進宮的詔書,她一直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真怕那大師兄為了懲罰她,真把她抓進宮裡關個幾天。
可從林尚書兩次退朝之後,那唏噓的表情跟沉悶的心情來看,這幾日的早朝上,過的似乎不是那麽安穩。
好在老夫人的壽宴兩日後準時舉行,一洗尚書府這一個多月的沉悶,與此同時,林塵臉上的藥膏,也到了洗掉的時候。
沈硯一大早便來了夕凌閣,親眼看著林塵淨面,內心甚至比林塵還要忐忑幾分,生怕自己這個藥膏不好用,畢竟自己死了一年,前世那些技藝不知還剩下幾分效果。
直到林塵的臉上在丫鬟的伺候下,一點一點的露出來如同雞蛋的白嫩皮膚時候,沈硯一直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那塊猩紅的疤痕顯然已經不見,被鮮嫩潔白的皮膚所代替,林塵笑了,笑著笑著,大顆大顆的眼淚便掉了下來。
玲廂站在一旁,被林塵的眼淚渲染的,也感覺悲從中來,她忍不住的掩面掉淚起來。
沈硯走上前,拍了拍林塵的肩膀,最後拿出來帕子,將林塵臉上的淚擦乾淨,才道:“今天老夫人的壽宴,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然後漂漂亮亮的將婚退了。”
林塵心中感慨萬千,又激動萬分,好一陣兒,才從悲傷中回過神,去裡室,任由丫鬟將那件早就量身訂造好的錦緞穿在了身上。
眉不染而黛,唇不點而朱,潔淨的面容猶如出水芙蓉般素雅,沒有林未央那樣美的耀眼逼人,也沒有林卿卿那般帶點兒可愛的顏,那是一種素素靜靜的美,令人看了不忍打擾的美。
待林塵收拾妥當,沈硯的眼睛裡,待了一絲的讚賞,兩人一起前去正廳。
今日來賀壽的人極多,先不說林尚書為人八面玲瓏,結識了不少人,就說衝著他這個位置,前來巴結的人也不少。
自從那日不歡而散之後,沈硯十分擔憂遇到司重,一是,她馬上就要去做一件可能讓司重勃然大怒,但必須納妃的事情,二是,她發覺自己越來越見不得大師兄那副孤寂的樣子了,太戳心窩了。
“國師,你有心事?”林塵雖然心情喜悅到忘我,但還是敏銳的發現了身邊人的異樣。
沈硯猛地回神,轉移話題道:“無事,我就是在想,你先前給老夫人準備的賀禮是什麽來著?”
“是一副千人祝壽圖,我準備許久了。”
“今日別用了。”沈硯突然道:“你的壽禮,林未央應該知道,按照她的性子,想必到時候會壓你一頭的,與其被人壓著,不如換個別的。”
林塵沉吟道:“國師意思是?”
沈硯燦爛一笑:“還記得當年我教給你的那個曲子嗎?叫《行止》。”
林塵眯著眼睛笑:“自然記得,這可是您當年唯一會彈,且彈的最好的曲子了。”
沈硯臉色不由一熱,這首曲子確確實實是她唯一會的,當年她在符禹山的時候,這首曲子是她師傅教的,她學而不精。
後來十二歲到了原家之後,原姒兒卻對曲子十分有靈氣,這首《行止》在原姒兒的手裡被發揚光大,她內心覺得不服氣,便每日練習,可還沒等她練成,便進宮當皇后去了,每每想聽這曲子的時候,就不能再去讓原姒兒彈給她聽了,於是她教給了林塵。
後來沒想到,林塵彈的也比她好……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今日林塵不為爭鋒鬥豔,也不為用壽禮討的老夫人的歡心,她要的,只是一個露臉給所有人的機會,然後當眾退了這婚。
林塵跟著沈硯身邊久了,對沈硯的心思總能猜著個幾分,沈硯提起來了曲子,也就明白了沈硯的意思,當下命侍女前去取琴。
沈硯卻製止住了林塵,反而命玲廂前去將不久前,江錦瑟送的那把古琴拿來,雖然對古琴不太懂,但江王府裡拿出來的東西,勢必都是好東西,今日是林塵破繭成蝶的日子,所有東西都要用好的,討個好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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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宴擺在正廳不遠處的花園裡,幾個少年正坐在一顆柳樹下,談笑風生好不愜意。
其中一個生的白白嫩嫩,長相也不錯,可就是那雙眼睛,充滿了狡詐,使這張臉看起來都有幾分小人的意味,正是陸家旁支的陸庭訓。
身旁坐著的幾個輕袍緩帶的少年,正是王府世子江錦瑟、少將軍陸伯言、腿剛剛好的林律修、五少爺林歉、還有鮮少露面的原非籍,這幾家大世家子弟,算是都到齊了。
幾人談笑風生,從大千世界談到漠北黃沙,好不暢快,可就在這個時候,前方不遠處兩個身影,出現在幾個人的視線裡。
陸庭訓目光不由的一凝,林律修順著陸庭訓的目光看過去, 介紹道:“那是你未過門的妻子,也就是我四妹,林塵。”
陸庭訓張口就要反駁,可是礙著林家兩位公子還有江家這個表親都在這兒,愣是沒敢說出太難聽的話,嘚瑟了一陣兒,吐出來句:“看身段倒是個妙人。”
林律修十分不喜歡自家這個四妹,在陸庭訓話音落的時候,就噗嗤笑出了聲:“希望看見她的臉的時候,你還能這麽說。”
眾人面面相覷,沒人接話,畢竟那是人家自家妹妹,人家說說就算了,可作為外人,要是也說起閑話來,意義那是不一樣的。
可偏偏江王府的江世子從不買帳,他冷冷的盯著林律修的腿,譏諷出聲:“我看你是腿還沒有斷夠,還想去床上躺半年去。”
林律修當場被懟,卻不敢說半個不字,先不說江王府不可撼動的地位,就說江錦瑟本人,當年可是一個名滿京華的紈絝子弟啊,誰敢惹他。
只是近幾年,也不知曉吃錯了什麽藥,才一點點的成長了起來,變得正經了不少,可這也沒有人敢輕易的招惹他,畢竟惡名在外。
五少爺林謙,出了名的和事佬,忙的轉移了話題:“聽說今日,父親拿出來的可都是平時珍藏的好酒,我們不談國事,不談不開心的,就喝酒,不醉不歸。”
眾人紛紛舉杯說好,氣氛又高昂起來。
江錦瑟舉起杯,眼角卻看見了那個瘦弱的白色的身影,那背影並沒有任何特別的,可江錦瑟心底卻莫名湧出一絲親切感來。
直到身邊人提醒,他才回神,將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