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乖乖配合著被抬下去的沈硯,出了禦書房之後,便收起來了臉上的玩世不恭,冷聲道:“可以放我下來了。”
侯在殿外的玲廂,見著沈硯被抬出來,忙的便迎了上來,但眼看著沈硯從架子上站起來,步履不由得又快了些,邊急道:“國師,萬萬不可下來!”
待走到近前,才道:“國師,做戲要做全,奴婢曉得您這般不舒服,可眼下我們是受傷頗重的人,怎能自己一人走的步步生風?”
“你當裡面小皇帝沒看出來我裝的?”沈硯道:“只不過沒說破,跟我鬧呢!我看林尚書府估計也有讓皇上看不順眼的地方,趁我這個檔口,想去查查呢!”
玲廂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沈硯則有些唏噓,本想著裝病是為了少挨一頓板子,實在沒想到不僅板子少挨了,還能順暢的去侍疾。
話又說起來,侍疾這點子,雖然不是原非籍提出來的,可如今再看,總有種被司重跟原非籍算計的感覺。
她裝傷重進宮,勢必不能挨板子了,那總要補償一下尚書府的臉面,可這怎麽補償也沒有去侍疾更讓尚書府有面子的了。
司重答應的又是那麽爽快。
原非籍這條裝傷重,不管怎麽想,都似乎跟司重合謀,算計她的。
當今朝局暗流洶湧,這些朝廷大員,不免有些中飽私囊卻又不能妄動的官員,而且,這次她毆打尚書府之子之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
林蕭森已經告了禦狀,把這件事情鬧大了,可司重還由著她胡來,雖然表面上怪罪,但實際上似乎又很支持她胡來。
沈硯眯著眼睛
嘖,失策了,沒想到算計不成,反被人算計了。
正在這時,一個清越的聲音從殿門外響起:“太傅,太傅……”
緊接著,一個玄色的小小身影出現在殿門口,小臉跑的紅撲撲的,看見沈硯的時候,還細喘著氣,稍站定了一刻,又忙的跑了過來,一把抱住沈硯的腿。
“太傅,太傅,誰把你打成這個樣子了?你告訴臣兒,臣兒替你報仇!”
邊說,邊騰出一隻手,巴巴的抹淚。
竟是有幾日不見的太子,司玄臣。
見他這般哭訴,沈硯心裡不由得軟趴趴的,伸出手,擦了擦他眼角的淚珠:“沒事,男子漢大丈夫,怎麽能哭?”
“都被打成這樣了還沒事?”司玄臣抬起頭,眼睛裡閃爍著淚花:“太傅你莫要騙臣兒,臣兒會心疼的。”
這句話,說的沈硯眼眶一酸。
原以為重生而為人,已經不會再被凡塵俗事所牽絆,可是在這樣一個天真的孩子面前,沈硯心裡卻莫名的發堵。
表哥阿表哥,也不知你現在是在天上,還是在地獄,若是看到驚鴻這般三歲幼兒模樣,怕是也不得安生吧。
她不說話,司玄臣更是著急:“是不是嘴巴也被打到了?太傅你放心,那個打你的人我肯定讓父皇打斷他的腿的!”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沈硯不由得一歎,彎下腰,輕輕道:“太傅沒事,這不是好好的嗎?何況,他那腿,已經被太傅打斷了一條,豈能在打?”
聽到沈硯這般說,司玄臣才似是放下心來,抬眼兒望著沈硯,乖乖的說道:“太傅被打成這樣,定然沒有用膳,與臣兒一起用膳,好不好?”
將被打跟用膳聯系在一起,沈硯哭笑不得,曉得定是他現在還沒有用膳,覺得餓了,就牽著他的手,低聲應著。
進了東宮之後,沈硯便由玲廂侍候著,將身上繃帶松了松,卻沒敢拿下來。畢竟現在還在宮裡,不管司重知不知道她裝傷,該做的樣子還是要做足的。
松了松繃帶,頓時覺得舒爽,司玄臣已經招呼著宮人傳膳,還嘟囔著:“今天我跟太傅一起吃,太傅受傷了,要吃好的,聽見了嗎?”
宮人連連稱是。
沈硯看著他小小的身影,不由莞爾。
新皇開國以來,崇尚節儉,以至於宮裡吃的膳食並不多樣,也不知道是不是司重吃膩歪了山珍海味,還是說過慣了糙日子,淨喜歡粗茶淡飯。
這禦膳房自然及其投巧,整個皇宮都要陪著他吃粗茶淡飯,沈硯不由得想,這后宮遲遲不納妃,難不成是大師兄怕養不起?
思來想去,膳食總算是上齊,網油魚卷、冬筍炒芹菜、抓炒魚片、三鮮瑤柱、芙蓉大蝦、龍井竹蓀、桂花干貝、東芝湯…
看到這些, 沈硯的眉頭略微簇了簇,這些膳食在普通人家,自然是山珍海味,可是…她不由得有點擔心,司玄臣會不會吃不慣。
當年他們大夏,歷代皇帝都十分會享受,什麽好吃吃什麽,什麽稀罕吃什麽,司玄臣自從出生,吃的膳食都是山珍海味。
今非昔比,這麽素淡的菜式,沈硯不由有些躊躇的看向司玄臣。
羊角宮燈的光芒打在司玄臣臉上,他的腮幫子鼓鼓的,吃的津津有味,許是太餓了,竟幾次差點噎著。
沈硯並不是一個重感情的人,心裡想的大都是自己,就是當年做司玄臣那個便宜娘,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可人也都是有感情的,相處的時間久了,在沈硯心裡,已然將司玄臣當作了自己的親生兒子。
沈硯的心裡本來是有些忐忑的,這會看著他小小的眉眼,聽著吃東西的聲音,心裡倒舒坦了很多。
司玄臣的眉眼像極了他的父親,但下巴確實不像的,應該是像他的生母拂宦,拂宦是當年唯一一個封了貴妃位子的,大抵是跟表哥有真感情在,在表哥死後一個月,也撒手人寰,乃是宮裡不可多得的一對怨偶。
只是,驚鴻啊驚鴻,你何時才能記起來,你是大夏的太子夏驚鴻,而非如今的司玄臣。
“太傅。”恍惚間,司玄臣喚了她一聲。
當日為了活命,信口胡說當他太傅,這幾日受封之後,也一直沒來宮裡看他,沒想到他太傅叫的倒挺暢快。
沈硯應了一聲。
卻見小家夥皺了皺眉頭,好像是吃飽了,要與她說正經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