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顏釣月,請陳郡主品劍!”又一道身影如同流星般從風雪中穿刺而來。
陳小桐一劍斬出。
又一顆流星隕落了。
她的身前,已經隕落了一地的天才。
這個時代,已經不同,自從一年前開始,天才便如同雨後竹筍一般湧現,一個個的年輕人,年紀輕輕便已經踏入宗師之境,千年一遇武神的傳說早已經不是傳說,有人在二十歲便踏入宗師之境,為當今之最,而也許,這還不是極限。
然後,這些傑出的年輕人,懷揣著野心,一個個死在了這個風雪遍地的早晨。
沒有人可以越過陳小桐的劍圍。
相比起新時代的天才來說,陳小桐這一顆曾經最耀眼的星辰,現在就如同是一輪皓月一般,讓人無法直視。
她在一顆又一顆地斬落著流星,恍惚間,她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人。
那個人曾經也是那樣,一個又一個地將當世的天才斬落,沒有人可以越過他的身前。
然而,現在,那個人又在哪裡呢?
陳小桐又是一劍斬出,這一次,來的人終於給了她壓力,這一劍,她斬的並不輕松,雖然殺死了對方,卻也感覺到自己體內的內力已經開始翻湧。
果然,已經不是她的時代了啊,陳小桐不由地這麽想,所以,今天,注定要死在這裡了嗎?
她看著還在不停落下的雪花,不由地又想起了風月對她說的話:“小姐,別再等了,他不會來了。”
你真的不會來了嗎?
又是一顆流星飛速而來,陳小桐已經聽不清對方在說什麽了,反正不管對方說什麽,無非是被她殺死,又或者她被對方殺死。
她突然不想去想那個問題了,無論那個人還會不會來,今天,有些東西該結束了。
比如說陳家,又比如說一些陳年的恩怨。
她再殺一人,猛然間踏步了,她再次,一劍朝著越子離而去。
“師妹,我真的不想你死在我手上的。”越子離看著陳小桐那一劍,知道她已經在求死了。
心中微微有些難過。
雖然,死過一次以後,已經一心向天道,人世間的情感好像離他很遠很遠了,但看著曾經最心愛的女人向著自己出劍,要殺自己,然後自己要殺了她,總歸還是有些難過的。
所以他才寧願看著那些天才們去殺她,雖然,陳嘲風問他能不能下的去手的時候,他是肯定的,現在,卻有些舍不得。
這就像是你小時候喜歡的隔壁村的小姑娘,後來長大了不喜歡了,也不希望她過的太差,因為小時候喜歡過的,總是不太一樣的。
所以越子離面對著陳小桐的劍,只是在用著守招,很平很穩的守招,讓陳小桐的劍,不至於能夠傷到他,又能夠讓她露出一些破綻。
這些破綻越子離自己不會去點破,是留給那些從風雪中再次衝出來的流星們的。
那些流星從四面八方攻向陳小桐。
陳小桐這一輪皓月哪怕再璀璨,也終於是不免被群星所掩蓋。
她開始受傷了,但因為她已經是吸血妖的體質,所以這些傷口很快就又複原了。
反倒是那些趁機想要佔便宜的流星們,死的越來越多。
看著陳小桐傷勢驟然複原,有人殺紅了眼,忽然大叫了起來:“諸位,何必再等,更不必講什麽江湖道義了,這個妖女早已經不是人,是吸血妖了,吸血妖殺害多少我們人族無辜生靈,我們身為人族英傑,正當除魔衛道!並肩子上吧!”
一聲大喊,從者雲集,本來還有些躲藏在暗處,自矜身份,又或是還講些江湖道義,再或者是等待時機的人,都是不再束手,朝著陳小桐全力觸手。
因為,皇帝早就有了命令,今日能拿下陳小桐人頭者,可取而代之。
代什麽?
自然是江湖八大世家之首,姑蘇陳家的位置。
一瞬間。
本來只是一顆又一顆的流星在朝著陳小桐飛來,現在是一下子,瞬間,群星狂湧。
四面八方,天上地下,幾乎沒有任何一處是沒有危險的。
陳小桐的臉上卻是無喜無悲,無論多少像是暴風雨一樣的刀劍在朝著她穿刺而來,她隻一心和越子離過招。
又是一劍被越子離蕩開,陳小桐背後連中了七劍,她卻恍若未覺,只是縱身再次朝著越子離刺劍而去:“師兄,別再逃了,一決勝負吧。”
一決勝負。
從最開始的時候,陳小桐的天賦就一直比越子離高,在白玉京練習龍鳳合鳴,越子離就被安排作為輔,陳小桐是主。
當年在京城的小春闈,也是陳小桐勝了越子離。
甚至是在感情上,也是陳小桐在贏。
一直以來,都是陳小桐在贏。
但是,陳小桐其實真的在意輸贏嗎?
也不是,她現在只是想要死,或者殺死越子離,然後,她會做最後那件事。
至於說那個人來不來……
“好。”一直在守的越子離忽然笑了起來,他長身而立,劍,驟然從平靜無波的湖面,變成了一抹從湖面上反射而起的光。
那抹光,直刺向陳小桐。
越子離想贏嗎?
他也根本不在乎輸贏,甚至可能,他希望這一次自己還是輸,可是不行啊。
所以,他出劍,不是為了贏,而是想讓陳小桐不要輸的那麽難看。
現在的陳小桐太苦了,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陳小桐。
她想要死,可是她又好像心存希望,她在等著某個人,但那個人大概永遠也不回來了。
太苦了。
本來,越子離覺得親手殺死她會很難過,現在他直覺得,還是快點殺死她吧,否則,她會更難過。
一直以來,他都見不得陳小桐難過的。
“小桐……”越子離看著同樣以一記最簡單的直刺而來的陳小桐,忽然想要問一個問題,“如果說……”
陳小桐搖了搖頭,沒有給他繼續說下去的機會。
劍光,乍合乍分。
越子離出現在了陳公府的台階上,他抬起頭看著陳公府的牌匾,想起了很多年前的早上,那時有個叫白無眉的年輕人站在那裡發號施令,對自己不屑一顧。
現在想想,那個時候,其實也蠻好的。
然後,一滴血從他的劍尖上滴了下來。
然後,是很多刀劍,棍棒,斧鉞,斬入刺入人體的聲音。
血,驟然噴濺。
陳小桐跪倒在雪地的另一頭,她的胸口有一道很長的劍痕。
背後,是無數兵器刺入她的軀體,像是一叢盛開的鐵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