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宇平十年八月十九開始,大陳宇平帝率軍與吸血妖軍三戰於涿鹿原之上。
戰況焦灼,雙方三次均從日中鏖戰至日落,未分勝負。
這一日已經是八月二十二,第三戰鳴金收兵之後。
夜。
大陳中軍王帳之中。
燈火通明。
大陳宇平帝陳嘲風高坐主位之上,在他之下,則是各軍主將,以及江湖中顯赫人物,按身份地位依次就坐。
“諸將,連日勇武,都辛苦了。”年輕的皇帝溫和地笑著,對所有人說道。
立刻,便是一片的稱頌之聲,諸如皇上聖明,有皇上之英明領袖方才有今日之勝什麽的。
年輕的皇帝聽了一會,便擺擺手,示意所有人不要再說了。
眾人果然閉口。
令行禁止。
由此可見這位年輕皇帝的威嚴,哪怕是最桀驁不馴的軍人和江湖客,也是唯命是從。
這一切,當然不是一朝一夕所得,而是這麽些年以來,恩威並施,種種事跡,種種手段,種種殺戮之後才有的結果。
這種結果導致了哪怕民怨四起,叛軍割據,又有妖魔作祟,甚至現在連一國之都都丟了,皇帝出逃,都依然沒有人敢對這位年輕的陛下有絲毫的怠慢。
從這一點來說,這位皇帝無疑是無比成功的。
“諸將,今日傷亡如何,且一一報來。”皇帝很滿意地點了點頭後,又要求一眾將領上報傷亡數字。
於是將領們又是開始稟報。
之後又是開始詢問輜重,以及補給的事務,待到問的差不多的時候,皇帝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古家那邊怎麽樣?”
這個問題大家都沉默了。
古氏逆賊存在多年,多次剿而不滅,初時朝中大臣還很樂觀地稱之為疥癬之患,可是隨著吸血妖作亂,古氏一路坐大,現在已經稱雄關中,根本無法輕易再消滅,已經是實實在在的心腹大患了。
此時,他們與吸血妖交戰於涿鹿原,古氏軍隊佔據雍州,相當於就在他們屁股後面,隨時有被包夾的危險。
更何況,那些反賊還牽扯到當年的舊事,在場的人大多數都是當年那些事的親歷者,自然是更不敢說話了。
“說話啊,怎麽不說話了?”年輕的皇帝淡淡說著,然後直接點名道,“柳如生,你來說,你是青龍司掌印,戰時就要負責收集一切敵情。”
“是,陛下。”柳如生出列,這位昔年京城第一名嘴,十年過去,保養的再好,也是臉上有了霜色,更何況近些年天災人禍不斷,他身為青龍司掌印掌管天下一切情報,肯定是忙的不可開交,額頭上居然已經有了深深的皺紋,他抿了抿嘴唇,然後說,“一個時辰前的消息,長安城暫時沒有動靜,古氏最主要的英雄軍,長安軍,月安軍依然按兵不動,並威脅不到我方,而且哪怕他們要動,臣也能從糧草調動之中即時得知,後方安穩。”
“恩。”皇帝這才點了點頭。
但柳如生卻有些欲言又止。
“還有什麽?”皇帝看向他。
“還有一事便是,近幾日,不知何故豫、兗、青三州的吸血妖軍都有所收縮,動向不明,據探子回報,說是……被一輛沒有人駕馭卻會自己動的馬車給擊潰的,此事太過蹊蹺,我方大軍又都未曾有過動作,微臣以為或是吸血妖為增兵故布疑陣。”柳如生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
最近幾日這幾仗打下來,總算是挽回了一點面對吸血妖的頹勢,沒有再像之前那些年的大部分戰役一樣,節節敗退。
畢竟現在聚集於涿鹿原上的,好歹也都是大陳一國之菁英,若是再輸,實在說不過去了。
也正是因此,一向無往不利的吸血妖好像有些焦躁,那麽調動更多人來,也是題中應有之意了。
而為了可以更方便調人過來,而不至於讓大陳的軍隊有機可趁,那麽編造出什麽被無人駕馭的馬車擊潰收縮的荒誕傳言,也有些說得通了。
“臣已派遣大量密探潛入敵後,調查此事,相信不日便會有確切消息傳來。”不等皇帝再問,柳如生便先答了。
“恩。”皇帝點頭,但明顯眉間已為此事擔憂。
——————————
與此同時。
吸血妖軍的中軍帳中,也有人在為了這件事情而皺眉。
“還沒有查到是什麽人做的嗎?”主座之上,一個面相白淨到近乎慘白的男人語氣極度不耐地說道。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統領幽、冀、青、兗四州吸血妖的血魔七王之五的風王陳紹,不同於坐在他下首的那些從表面看起來很有些人味的血魔將領,風王陳紹已經完全沒有半點人味,他的容貌本就長得極其俊美,有些男生女相的意思,再加上他極度慘白的肌膚,還有他赤紅的眼眸,在昏黃的燭火下,他就像是一隻鬼。
他也真的是一隻鬼,從沿海登陸以來,他殺過的人,吸過的血已經不能用數量來計算,他就是真正的魔頭,可以肆意殺戮任何人,在城門口將人頭疊成和城牆一樣高,發掘皇陵鞭屍便都是他的主意。
所以哪怕坐在他下首的都是被他轉化而來的血魔,也是怕他到了極點,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陳紹撕成了碎片。
要知道, 那樣的例子已經數不勝數了。
“殿……殿下……實在是……那……那人太古怪了,來去無蹤,我們實在……”有個從前在江湖上也算是出名的刀客,此刻也是貪圖血魔之利,投靠了風王,成為了一個吸血妖,他現在暫領青州事務,只能硬著頭皮說道。
“是嗎?”陳紹驟然看向他,然後一字一字說,“我怎麽聽說,是一輛沒有人駕著就能動的馬車把我們那麽多勇士都給擊潰了。”
“這……”那刀客出身的將領雖然因為化身吸血妖已經不會再流汗,可是也是感覺滿頭大汗。
“我堂堂十數萬大軍,被人打得抱頭鼠竄,臨到頭,居然連敵人長什麽樣都不知道,你們平時喝的不是人血,是豬血嗎?”陳紹驟然暴怒。
所有人低頭。
而下一刻,那個刀客已經被陳紹瞬間移形換位一般來到了身前,穿透了頭顱,陳紹長足有一寸的指甲上沾滿了鮮血和腦漿,他伸出妖魔一般纖長的舌頭舔舐了一下
,隨後一口吐了出來,道:“人蠢,血也是臭的。”
“還不快去查!”
“是是是!!!”一陣抱頭鼠竄。
沒有人知道的是,就在這時,那輛不用人駕著,也能前行的馬車,已經來到了……京城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