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色膽包天
顧傾城自住進皇宮,答應老祖宗盡量去陪她,只要有時間,她就去陪老祖宗用膳講笑話彈琴。
她們情同祖孫,樂也融融。
老人家通常睡眠少,天擦亮就會醒來。
顧傾城也會一早就到,等顧傾城都講完笑話離開了,妃嬪王子們才會來萬壽宮請安。
偶爾皇帝早朝後經過萬壽宮,想進去,聽見園子裡歡聲笑語。
知道老祖宗在聽顧家丫頭講故事,也就不進去打攪她老人家的興趣。
他也曉有趣味的在外聽了一會,那銀鈴般的笑聲,他多想進去看看,一睹那彈琴之人。
可是他卻有近鄉情怯之感,那個顧傾城是他的夢,是他霧裡看花的月中嫦娥。
他這樣想著,心裡便能存下一份美好。
他怕看到的,是令他失望的面容,那將會打碎他的夢。
如此想著,便最好。
就當自己是她的知音吧。
皇帝有此一想,便繞開了。
因而顧傾城雖在皇宮,皇帝卻並未見到其人。
那位最喜歡看熱鬧找樂趣的上谷公主拓跋靈,本來聽說有個女孩總是去給老祖宗講笑話,又給老祖宗彈琴,很想去湊熱鬧,看看那是個怎樣的女子。
後來看到一樣東西,還聽了赫連皇后和身邊人的一些說話,便放棄了。
而南安王拓跋余,偶爾去給老祖宗請安,但他一入宮,便有毓秀宮宮女告訴顧傾城,顧傾城便與他繞開。
如此,他更加見不著顧傾城。
南安王府的侍衛最近都在出動,找尋張秀蓮。
找遍了朔州和平城,連大小醫館藥鋪都翻了過遍。
卻沒料到他們千辛萬苦找尋的人,就在皇宮,與南安王近在咫尺。
南安王拓跋余只需在恰當的時機跨進萬壽宮一步,就會看到,他朝思暮想的人,便在眼前。
倒是拓跋濬,常常一大早躲在萬壽宮的假山亭台,偷聽顧傾城在園子給老祖宗講笑話,他每次也是暗暗的抱腹大笑。
至於顧傾城如今彈的琴,他在太子府便能聽到。
他慢慢感受著顧傾城的琴武,她只差在內力欠缺,若是內力充沛,她的琴武,將會更上一層樓。
毓秀宮的夏荷秋月她們,知道顧傾城懂醫術,宮裡的禦醫,一向是不會給她們瞧病的,便央求顧傾城可否給她們看看。
顧傾城自是爽快答應。
顧傾城的醫術,自是藥到病除。有時候,根本不需要藥,只需她針灸和艾灸,頃刻間便痊愈。
這樣,消息一傳開,宮人們有些頭痛腦熱的,都想來讓顧傾城瞧瞧。
顧傾城征求老祖宗的同意,讓太醫署給宮人們發藥,只要得空,便在西殿為宮人和內監們看診。
人多忙起來的時候,她左右手齊下,居然一下子給兩個人把脈,左右手給開兩張不同的方子。
宮人們可是怕顧傾城開的方子出錯,結果藥到病除,對顧傾城更加佩服得五體投地。
如此一來,大部分宮人受惠與顧傾城,就更加的對她敬重有加。
那日顧傾城去赴了閭左昭儀的鴻門宴,再去給老祖宗做了藥膳。
回到西殿,烹製了雪肌玉顏膏和千金潤膚霜。
她把這些潤膚膏送給姑姑和老祖宗,連帶著毓秀宮的宮女們都贈送,把那些宮女們高興得合不攏嘴。
顧傾城一邊給老祖宗臉色勻著潤膚霜,老祖宗樂呵呵的笑道:
“看看哀家的小棉襖,多麽的貼心啊!”
顧傾城陪老祖宗親自給老祖宗做藥膳看她吃了,又給她講了故事,才離開。
離開萬壽宮不久,在一處僻靜處,她又被拓跋翰給攔住了。
剛好出萬壽宮,她還沒來得及戴回面紗。
顧傾城上次打了他,後來姑姑讓自己不要惹他。
畢竟他是皇子,皇權只會顛倒黑白,受罰獲罪的還是她這個毫無身份地位的小女子。
她後來想想也是後怕,現在一見拓跋翰攔住自己,心裡免不得就有些發怵,便想繞路而走。
可是拓跋翰和他的侍衛已經把她團團圍住。
“大膽女子,見了東平王,不會行禮嗎?”東平王的侍衛巴圖喝道。
見此情形,顧傾城反而就不怕了,她向來是百折不撓,迎難而上的性子。
她就站在禦花園一隅的一棵槐花樹下,夕陽篩過細碎的樹枝,將綺麗的光暈投在她的身上,她皎皎眉目被暖暖夕陽照耀著,玲瓏細致。
可她的臉上,沒有半分暖意,又黑又亮的眸子裡,泛出冷豔的光,黑黢黢的,亦如她傾瀉在雙肩上的黑發。
“顧奈奈見過東平王殿下。”她勉為其難道。
隨便行了個禮,而後斜睨著拓跋翰:“殿下,你又想怎麽樣?”
“顧奈奈,‘姑奶奶’,原來竟是顧傾城,戶部尚書郎中顧仲年府中的二小姐,南安王的娃娃親,被陛下指派籌辦老祖宗壽誕。”拓跋翰輕佻的看著顧傾城道。
顧傾城靜觀其變。
拓跋翰一手拿扇子,拍打在自己另外一隻手掌上,淫笑著道:
“美人,沒想到你竟然是八皇弟的娃娃親。”
“好吧,你既然已經摸清楚我的底,就該讓路了。”
顧傾城黢黑的眸光冷冷的瞥了一眼拓跋翰的侍衛。
“哎……急什麽?”拓跋翰帶著淫笑,靠近顧傾城。
再拿扇子挑起顧傾城的下巴,曖昧道:
“姑奶奶,上次你的膝蓋,撞到本王什麽來著?
到現在本王還隱隱作痛,姑奶奶不該好好安撫安撫?”
“姑奶奶看你痛得還不夠,想嘗嘗其他的苦頭吧?”顧傾城眼眸寒霜輕覆,冷冽的低喝。
“顧傾城,聽說你在鄉下長大,你以為僅憑顧仲年那四品尚書郎中的官階,你就能成為八皇弟的正妃嗎?”拓跋翰道。
顧傾城嘴角冷笑。
她可從未稀罕什麽王妃。
“我們鮮卑可沒有什麽娃娃親之說。雖說現在很多鮮卑習俗,也漢化了,可那娃娃親,終究是不靠譜啊。”
拓跋翰說完,想伸手來撫摸顧傾城的臉。
被顧傾城輕松退開,怒目而視。
“膚如白雪,滑如凝脂,貌若天仙。
美人與其跟著八皇弟,那個不懂情趣的家夥,還不如跟著本王,本王才真正會疼女人。”拓跋翰又帶著一番迷醉。
“沒想到東平王貴為皇子,人中龍鳳,卻如此的齷齪下流!”
顧傾城再次揚手想打他,可上次拓跋翰被她打了一次,這次他早有準備了。
一見她揚手,便出手握著她的手。
拓跋翰畢竟久經沙場,武功又非泛泛之輩,顧傾城豈是他的對手。
“下流與風流,不過一紙之隔,一戳即破。美人誤會本王了。”拓跋翰猥瑣的笑道。
順勢捉著顧傾城的手,放臉上摩挲著,一副酥麻入骨的表情。
“果然是又滑又嫩,都滑進本王的心裡去了。”拓跋翰一臉的猥褻。
顧傾城趁他失魂落魄,再次向他的褲襠飛起一腳。
拓跋翰沒想到顧傾城竟敢故技重施,動作竟是如此快捷,一下子又中招。
他吃痛放手,痛得彎下了腰,嘴裡喝道:“放肆!”
他的侍衛蜂擁而上,一時間把顧傾城圍得水泄不通。
“今日你對本王愛答不理,他日本王要你高攀不起!”拓跋翰狠狠的低聲喝道。
“做夢!”顧傾城冷銳的瞪著他。
“不識抬舉,拿下!”拓跋翰再喝一聲。
侍衛們個個拔劍。
顧傾城銀針在手,看著那些侍衛,睥睨的冷笑道:
“這麽多武功高強的大男人,想欺負我一個弱女子?真是不要臉!”
那些侍衛顯然也是有些羞愧,但他們都是奉命保護東平王的,東平王不能有任何閃失。
“別看這位美人嬌滴滴,她可不是什麽弱女子!”拓跋翰沉聲道。
咬牙退出包圍圈,在旁邊齜牙咧嘴的痛著。
一邊對那些侍衛道:
“把她給本王綁回去,生米煮成熟飯。
到時候本王在陛下面前,只需說並不知道顧傾城與南安王的關系。
反正他們也沒成親,這個女人自然就是本王的了。”
“卑鄙無恥!”
顧傾城勃然大怒,飛身而起,手上銀針倏然電射向那些侍衛。
如此的近距離,顧傾城的飛針幾乎是針無虛發,中針的有七八個。
因他們都是皇子的侍衛,並非十惡不赦的殺手刺客。
而且又在皇宮,她還是手下留情。
顧傾城並未射他們的眼睛,而是射他們的麻穴,令他們動彈不得。
拓跋翰與一眾侍衛皆沒想到顧傾城的飛針居然這麽厲害,倒是不敢輕敵。
拓跋翰輕拍著手掌,不無驚駭道:
“顧小姐騰挪飛舞,神態輕盈,姿態優美,輕功造詣不凡,飛針更是百發百中,倒是出乎本王意料啊!”
顧傾城斜睨著他,冷冷哼了一聲。
拓跋翰的貼身侍衛巴圖,看著顧傾城發射飛針的身形,猛然想起什麽。
迅速拔掉所有侍衛身上的銀針,侍衛能動彈。
巴圖看著銀針,臉色驟然大變。
拿著銀針震驚的對拓跋翰道:
“殿下,您可曾記得那次在獵美場,那個飛針射我們狼群,救那些女奴逃跑的蒙面人?
射狼群的飛針,就是這樣的銀針。那發針射狼的蒙面人身形,就像這個顧傾城!”
“……可是,那是個男子啊。”拓跋翰略為疑惑道。
巴圖又低聲道:“而且地牢裡被劫的女奴,那些侍衛所中的飛針位置,就是顧傾城剛剛所射侍衛身上的位置。”
拓跋翰懷著雷霆大怒,沉聲低斥:“顧傾城,難道,你就是去本王狩獵場搗亂,夜闖東平王府劫走女奴的賊人?”
“……什麽獵美場,什麽蒙面人,什麽夜闖東平王府?我只是幫老祖宗籌辦壽宴之人,並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顧傾城故作鎮定。
拓跋翰一瞬的疑惑,旋即又喝道:
“不管怎麽樣,將她抓回去,若她真是那狩獵場那小子,肯定也是夜闖東平王府的賊人,定要她將那些同黨招出來!
敢壞本王的好事,定要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侍衛們揮劍逼過來。
顧傾城心道,便與她們拚了。
就在這時,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幹什麽……你們在幹什麽?皇宮之中拔劍,想要造反嗎?”李弈帶了一隊禦林軍將拓跋翰他們包圍起來。
“對,就是這女子想造反,她想行刺東平王!”巴圖舉劍指著顧傾城,“我們正要將她帶回去嚴加審問!”
果然是顛倒黑白!
這時,赫連充容卻不知怎的那麽巧,也帶著兩個貼身宮人和她的小皇子,出現在他們面前,面容顯得有些不自然。
她身邊的皇子約莫三四歲,粉雕玉琢。
小皇子滴溜溜的黑眼珠隨便看了人群一眼,天真無邪的眸眼便落在拓跋翰臉上,而後對拓跋翰粲然一笑。
拓跋翰也情不自禁的報以一笑,那份笑容,竟是難得的溫慈。
顧傾城黢黑的眸眼如獵鷹,滴溜溜一轉,便將所有人的神情盡收眼底。
小皇子和拓跋翰的笑容,落進她的眸光,引起她的觀察。
匆匆一看,便見那小皇子模樣倒有幾分像拓跋翰。
而那小皇子看著拓跋翰的眼神,卻一點都不陌生。
這只是一瞬間的觀察,顧傾城心裡微微一動。
這小皇子與他的三皇兄,竟是如此的親近。
赫連充容斜睨了東平王一眼,又再看向顧傾城。
顧傾城在萬壽宮見過赫連充容,先向她行禮。
“充容娘娘,李副統領,你們聽傾城說,東平王欲輕薄小女子。
他明知我是南安王的娃娃親,還要將小女子擄回去,生米煮成熟飯,我便是他的人了。”顧傾城淡定從容道。
卻見赫連充容臉色勃然變色,迅速冷冷的瞥了一眼拓跋翰。
再看著顧傾城,眼神聚斂:“此話當真?”
“當然是真的。充容娘娘,東平王,李副統領,我們就一起去見陛下,讓陛下評評理。
否則以後,傾城都不敢在皇宮走動了。”顧傾城繼續道。
赫連充容的臉色逐漸陰翳,看著東平王:“東平王殿下,顧傾城言之鑿鑿,你有何解釋?”
拓跋翰臉色瞬間變了幾變。
看著赫連充容,似是情人之間解釋,又似是為自己辯護:
“當然沒有,他是在汙蔑本王,娘娘可不要聽她胡說八道!”
“殿下,不管此事是否屬實,若傳到陛下那裡,殿下以為後果會怎樣?”赫連充容幾乎是咬牙低喝。
“謝謝娘娘為傾城主持公道。”顧傾城對赫連充容福身道。
赫連充容卻睥睨她一眼,隻冷冷的哼了一聲。
那表情仿佛表示根本不是幫她,無需她領情。
顧傾城又看著那小皇子,那應該是陛下的十四皇子拓跋虎頭吧。
此刻那小皇子正看著拓跋翰,嘴角洋溢著天真無邪的笑。
看上去那孩子很喜歡拓跋翰。
“東平王殿下,顧小姐身上並無兵器,你的侍衛說她要行刺殿下,是否有些牽強了?”李弈道。
“她就是要行刺東平王殿下!”東平王的侍衛叫道。
李弈瞥了那人一眼,又道:
“你們幾個武功高強的侍衛,憑顧小姐一個弱女子,敢行刺東平王?
倒是顧小姐剛才之言,有些可信。
東平王和顧小姐,就跟末將去見陛下,看看陛下相信誰吧?”
“她沒有武器?”侍衛拔掉身上的銀針,道:“這些銀針就是證據!”
“李副統領,這是我醫用的銀針,是幫老祖宗針灸所用。”顧傾城道。
李弈點點頭。
“東平王命人將我擄走,我身上沒武器,情急之下,只能拿這些銀針自衛了。”顧傾城冷冷瞥了一眼那些侍衛道。
“哦,原來是這樣。”李弈道,“早聽說老祖宗如今的鳳體,就由顧小姐在調理,原來顧小姐真是杏林聖手。”
“李副統領過譽了,杏林聖手愧不敢當,傾城只是略懂些皮毛而已。”顧傾城道。
而後,顧傾城又看著拓跋翰,不急不燥道:
“東平王殿下,你們既然說我行刺,那我們就去面見陛下,讓陛下評評理吧。
對了,還得請南安王殿下一起過來,若他知道自己的皇兄,要擄走自己的娃娃親,心裡不知是何滋味?
不管此事真假,這兄弟之間,是不是還能沒有罅隙。”
赫連充容臉色顯得越來越難看,仿佛壓抑著怒火,喘息粗重的看著拓跋翰。
竟有股恨鐵不成鋼的惱怒。
“好了。”拓跋翰向侍衛喝了句。
似不經意的瞥了眼赫連充容,還有那個可愛的看著他的孩子,又看著顧傾城,自知理虧。
他心裡知道那使銀針之人,八成就是顧傾城。
但若鬧到陛下面前,定討不了好,還會得罪八皇弟。
於是對李弈道:“就是一場誤會,顧小姐怎會行刺本王。”
他又轉向侍衛喝道:“你們就是大驚小怪,杯弓蛇影,一個小小女子,就把你們嚇成這樣,敢刺殺本王之人,還未出世呢!”
那些侍衛趕緊躬身退下。
赫連充容意味深長的瞥了眼拓跋翰,挽著十四皇子拓跋虎頭,拂袖而去。
那十四皇子拓跋虎頭拉著他母妃的手,走前,還仿佛依依不舍的回首看著拓跋翰。
看著他們,顧傾城總覺得怪怪的,有一種一家人的感覺。
盡管他們原本就是一家人。
可直覺告訴她,這個一家人跟那個一家人不一樣。
她心裡又不由得一動:“莫非……”
她心裡竟有個非常大膽的猜想!
“是誤會就最好不過了。”李弈向拓跋翰抱抱拳頭。
拓跋翰走到顧傾城面前,在她耳邊曖昧的小聲道:
“美人, 你是否就是那個使銀針救女奴之人,咱們心照不宣。你等著,本王不會放過你的。”
“好,姑奶奶就等著!”顧傾城也低聲冷冷道。
拓跋翰不甘心的拂袖而去,卻是追著赫連充容的方向。
顧傾城心裡的猜測,又添了幾分。
“顧小姐,你還好吧?剛才真是擔心死我了。”李弈走到顧傾城面前道。
“謝謝李副統領,不管如何,若非李副統領及時出現,我還很難脫身呢。”顧傾城向李弈行禮道謝。
“顧小姐不用客氣,以後我會多派人留意,保護顧小姐的。”李弈道。
“好,傾城感激不盡。”顧傾城再次多謝李弈才離開。
心裡卻琢磨著拓跋翰和赫連充容和十四皇子拓跋虎頭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