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殺人嫁禍
顧傾城看著窗外夜色,淡淡月光撒滿西廂,滿庭銀華。
恍惚間,她好像又瞧見拓跋,一如當日那般,斜躺在涼亭上,翹著二郎腿,嘴裡叼著枝海棠花,在悠然的看著入睡的自己……
定睛細看時,哪裡有拓跋的影子。
才知道,是自己又想起了以前那一幕。
她嘴角噙笑,當初那個魔鬼,向自己施了魔法,自己心甘情願,就墮落到他的地獄。
本來想小睡一會兒,又怕睡過頭。
等一下,她還要趁著夜深人靜,去給奶奶治病,就別睡了。
想著她那個魔鬼,轉眼,便到了半夜。
三更鼓響,顧傾城便躡手躡腳起來。
她並不打算告訴兩位姐妹,自己要夜裡去給老太太診病,免得她們擔心。
她們來自己家裡是客人,剛到就受了奶奶的氣,就別讓她們添堵了。
帶著藥箱,她輕手輕腳的往東暖閣走去。
夜裡連下人都酣然入睡,整個顧府靜悄悄。
幸好顧府有夜裡在過道裡點長明燈的習慣,倒不至於黑燈瞎火的抹黑前往。
但縱然是摸黑,她也能在夜裡行走。
老太太居住的東暖閣還供了個小佛堂。
大魏的寺廟都被皇帝下令封禁了,很多大戶人家,都會在家裡設個小佛堂。
在家裡設小佛堂,官府也就不管了。
老太太以前出來平城小住,每日都要在小佛堂上香念佛。
顧傾城心道趕快給奶奶看完便離開,希望別讓她知道,否則又鬧得雞犬不寧了。
顧傾城走進東暖閣,穿過小佛堂,再拐個彎,裡面的稍間,才是老太太居住的房間。
房間燈光暗淡,她跨步進去……
顧傾城離開房間一會,估摸著差不多到老太太的東暖閣了。
根本沒有睡的安陵緹娜忽然醒來,不見顧傾城,大驚失色。
搖醒身旁的李雙兒,大聲道:“三妹妹,二妹妹不見了?”
李雙兒嘴角噙笑,卻故意擦擦眼:“不見了,莫不是去茅房如廁了?”
“不行,還是讓她的丫頭去找找吧。要不然,一不小心,三妹妹出什麽事,那可怎麽辦?”
安陵緹娜趕緊拉著李雙兒到隔壁飛鴻飛雁的房間。
顧傾城走的時候腳步很輕,飛鴻飛雁也沒聽到有人出去的聲音。
安陵緹娜與李雙兒一進房間,她們就跳起來了。
一臉愕然的看著安陵緹娜與李雙兒。
“你們那個還睡得那麽安穩,安平郡主不見了!”李雙兒神色憂戚的焦急道。
“什麽,郡主不見了?”
飛鴻飛雁立即就想出門去找。
“這半夜三更的,郡主不見,說不定遇到刺客。
又說不定是老太太還在惱恨三妹妹,要在夜裡對她下毒手。
你們就這樣赤手空拳去,能救你們的主子麽?”
安陵緹娜也急得手足無措。
還不經意的看了架子上飛鴻飛雁的青鋒劍一眼。
飛鴻飛雁她們對望了一眼,快速的拿下劍,便飛身往廳堂走去。
見東暖閣有燈光透出,隱隱有人影晃動,更不猶豫,便飛撲過去。
安陵緹娜和李雙兒見飛鴻飛雁飛奔出去,兩人不動聲色的互看一眼。
過了半晌,也是慢悠悠的一起去找尋顧傾城。
方才她們進飛鴻飛雁的房間,引起動靜,也驚醒了隔壁的顧卿。
隱約聽見是傾城不見了。
他一翻身就起來,跑出來一看,見安陵緹娜和李雙兒半夜往花園走去,也緊張的尾隨過去。
五姨娘和顧仲年晚上吃的食物可能不潔淨,
一直拉稀,起夜上了幾次茅房。柳如霜好像也是如此,人都拉得軟噠噠的。
她們一般小解在房間內解決,大解便要到外面的茅房。
三個人竟碰在一起。
柳如霜埋怨著廚房晚上做的飯菜不乾淨,令她起來拉了幾次。
五姨娘也深有同感。
忽然,顧仲年看著穿過花園,匆匆往老太太東暖閣疾走的飛鴻飛雁。
一時間迷惘道:“傾城那倆丫頭,去老太太房間幹嘛?”
“不對!老爺,那倆丫頭提著劍呢!”柳如霜嚇得大驚失色。
稍頓,又緊張道:
“晚上老太太打傾城的時候,那倆丫頭就欲拔劍殺人,莫非……她們要對老太太下手?”
“快走!去瞧瞧!”顧仲年帶著五姨娘和柳如霜飛奔向東暖閣。
跑出幾步,估摸著飛鴻飛雁早到佛堂時,柳如霜便害怕得大聲尖叫:
“來人啊……快來人啊!……”
早就準備好的李管家及幾個仆役,立即舉著火把燈籠木棍朝東暖閣跑過來。
仆役根本沒睡,只因管家跟他們道:
“晚上老太太打了安平郡主,她那兩個丫頭要拔劍殺人。
後來被蒞陽郡主和頓丘縣主摁住,才沒鬧出人命。
大家注意防范,今晚就小心看守,別讓那倆丫頭懷恨在心,說不定半夜起來報復老太太!”
飛鴻飛雁剛穿過佛堂,正想進入後稍間。
猛聽得外面有人狂聲尖叫,以為顧傾城出什麽事。
立刻拔劍出來,想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
顧仲年和柳如霜五姨娘三人奔到佛堂,便見飛鴻飛雁手提著劍,正想往外跑。
“你們半夜三更提劍,這是要幹什麽?!”顧仲年大聲喝問。
“我們……我們在找郡主啊。”
飛鴻飛雁互相看了一眼,隻覺得有些迷惘。
又隱隱覺得哪裡不對。
“啊!老爺,你看看,她們劍上有血!”
五姨娘眼尖,燈光裡劍上的血特別的刺眼,她掩嘴驚呼。
五姨娘的話,大家都嚇了一跳。
飛鴻飛雁也是一臉震驚的看著自己手上的劍。
方才拔劍,她們並未看著自己的劍。
而且天黑,她們也根本沒注意自己手上的劍有血。
只是五姨娘迎面向她們進來,五姨娘是個眼明手快之人,借著佛堂的燈光,一下子就看見了劍上有血。
顧仲年嚇得登時一軟,猛想起後稍間的老太太。
來不及管飛鴻飛雁手上劍的血,一個箭步往後稍間撲過去。
“殺人了!快來人啊!……”柳如霜大聲哀嚎。
回頭說進入後稍間的顧傾城,站在門口,朦朧燈光中,見老太太蓋著厚棉被。
果如樂瑤說的一樣,老太太晚上睡覺睡得死死的,幾乎連打鼾聲都沒有。
只是若明若暗的燈影中,看得出奶奶臉色帶著痛苦神色。
奶奶果然是病得不輕。
顧傾城默然的看了老太太一瞬。
從她見老太太第一面,老太太就沒給過她這孫女好臉色。
不是責打,就是責罵。
像如今這樣融洽,靜靜的相處,是多麽的難得。
若是奶奶醒來,能與這個孫女心平氣和的相處一會,讓自己享受一下祖孫之樂,也是難能可貴的。
她悄悄來到奶奶床邊,輕輕打開藥箱,拿了個小軟枕出來。
小心翼翼的給老太太墊上手,卻發覺老太太的手很冰涼。
一按脈,老太太竟然脈息全無。
顧傾城倏然一驚,再伸手一探老太太的鼻子,居然也是鼻息全無。
難道奶奶竟真的得了絕症,吐血而亡了?
她隔著棉被,的胸口,竟然一點心跳都沒有。
顧傾城趕緊開箱子拿銀針,這時,她才發現銀針少了很多。
而且少的,是拓跋專門為她準備對付敵人的粗針。
最近她的藥箱,都是飛鴻飛雁在收拾,平時會放很多銀針,以備不時之需。
但現在銀針竟然少了一半,莫非那倆丫頭漏放了?
可是,那倆丫頭一向心細,不至於連她經常要用的銀針都忘記放了啊?
她倏然覺得,哪裡不對。
眼前救人要緊,她來不及多想,趕緊拿細銀針在奶奶的百會穴上輕輕扎了一針。
正要在奶奶人中上扎一針,看看能不能急救回來。
這時,卻聽得外間嘈嘈切切,似乎有人尖叫喊救命。
救命?
難道夜裡進賊了?
或者……
她也沒時間去細想外面發生的事,眼前救奶奶要緊。
於是準備給奶奶繼續扎針。
飛撲進房間來的顧仲年,猛見顧傾城手撚銀針,正想扎向老太太。
“傾城,你在幹嘛?!”
他爆喝一聲,疾奔進床邊。
“父親,奶奶不行了,我在給她施救,看能不能搶救過來。”
顧傾城那一針還是穩穩的落在老太太的人中上。
這時候闔府的人都驚醒了,都相繼跑來東暖閣,擠滿了房間。
“奶奶她怎麽了?!
怎麽就不行了?!
你半夜三更為何會出現在奶奶房間?!”
顧仲年一連串的大聲質問。
他一邊質問,一邊趕過去看老太太。
老太太果然是沒有氣息,已經死去。
“娘!……”
顧仲年頓時就失聲痛哭。
隨即想到飛鴻飛雁剛才的血劍,猛扭頭瞪著顧傾城。
一把將她遠遠推開。
咆哮道:“你殺了奶奶?!”
“我當然沒有。”顧傾城道,“父親,你沒看見,我正在救奶奶麽?”
“血!”
顧仲年想到剛才飛鴻飛雁的血劍。
以為她們刺殺了老太太,於是一把掀開棉被。
一下子沒發現老太太衣裳上有傷口血跡。
外面的飛鴻飛雁和所有人都湧了進來。
飛趕過來的顧卿,走近床邊,一眼便看見奶奶的胸口有異樣。
“奶奶的胸口,怎麽好像鼓起來?”
同時,被顧仲年遠遠推開的顧傾城,此刻也看到了奶奶胸口的異樣。
這時大家才發覺老太太的胸口,果然有些異樣的突起。
顧傾城趕緊走回床榻旁。
顧仲年伸手一摸,老太太胸口濕濡,他一看自己的手,竟然是血淋淋的血。
因衣服是玄色,房間燈光昏暗,不知道那片濕濡,竟是一灘血跡。
顧仲年大驚,一下子扯開老太太寬松的寢衣。
轟!!!
所有人都驚呆了!
老太太的胸口上,離肌膚小半寸處,赫然露出一大把銀針。
微微燈影下,是那麽的觸目驚心!
粗看竟有幾十根,這些銀針本就比一般的銀針要粗很多。
而且捏成一團的話,便如一根特大的大鋼針一樣,插在老太太胸口上。
顯然,老太太是被插了銀針,再掩蓋上身上那件玄色寢衣。
銀針只露出肌膚一點,插在胸口上,密密麻麻,泌著血絲。
明眼人一看,都知道這必然是老太太致命之傷。
顧傾城陡然看見老太太胸口上的銀針,瞬間就明白自己中了圈套了。
不!
從她一進入奶奶房間,發現奶奶已經斷氣那一刻,她已然隱隱感覺,自己中了圈套。
只是她想再放手一搏,看看能不能救醒奶奶。
她走近一些,看著銀針頂端那些隱隱約約的血跡,不由得心中一動。
迅速環視所有人的手。
“你這個孽障,竟敢弑祖,殺了你奶奶?!”
顧仲年悲憤交加,一巴掌向顧傾城摑過來,卻被顧傾城輕巧的閃躲過去。
“我沒有!”顧傾城鎮定道。
“父親,這肯定是誤會,傾城不可能殺了奶奶!”
顧卿同時上前,把顧傾城拉過他身旁。
緊緊護著傾城,怕父親盛怒下會傷了她。
“啊!……”
這時候,佛堂又發出淒厲的尖叫聲。
大家又全部跑出去。
是三姨娘和顧初瑤發現地上沿著佛堂有血跡,走到那帷幔後,陡然發覺服侍老太太的兩位丫頭,被人當胸刺死。
胸口浸滿鮮血,早已經死去。
三姨娘膽小,早已嚇得尖叫起來。
“是她們兩個!”
柳如霜一把抓住飛鴻握劍的手,她的劍上還有血跡,只是幾乎凝固了。
飛雁的劍上,也是如此。
飛鴻飛雁一臉驚愕,不知所措的看著顧傾城。
飛雁欲哭無淚,囁嚅道:
“郡主,我們……沒有殺人,我們……以為您半夜裡失蹤了,才跑出來找您。”
飛鴻顫栗的哭道:
“我們聽到叫救命,拔劍出來,才發現……劍上有血跡。
我們也不知是怎麽回事,我們……我們是冤枉的啊!”
“你們稍安勿躁,你們說沒有,我就相信你們沒有。 ”顧傾城淡定道。
柳如霜再也沒有晚上的委曲求全,溫婉慈祥。
臉色一變,義正辭嚴道:
“顧傾城,已經人贓並獲了,你們還想抵賴?
你為了報復老太太對你的打罵,假意給老太太瞧病,竟然把老太太殺害。
卻不慎被老太太的丫頭撞見,你這倆丫頭便殺人滅口!”
柳如霜想到老太太的慘死,不禁悲從中來,失聲痛哭。
他知道,顧仲年再陰狠,卻是個孝子。
向顧仲年跪下道:
“老爺,你即便把傾城寵上了天,那個畢竟是含辛茹苦撫養你長大的親娘啊!
你怎麽忍心,老太太慘死在自己的孫女手上!
娘!我的娘啊!你死得好慘啊!……”
顧仲年本來就是個孝子,母親慘死在自己女兒之手,怎不叫他痛徹心扉。
“來人,把這個孽障抓起來!”
顧仲年怒不可遏的指著顧傾城大吼。
安陵緹娜和李雙兒卻伸手過來阻攔。
“我二妹是陛下最疼愛的安平郡主,抓她?你們是不要命了?”安陵緹娜向仆役喝道。
李雙兒也上前張開手,維護顧傾城:“想抓安平郡主,你們先去問問老祖宗肯不肯!”
奴仆略為退縮,為難的看著顧仲年,不敢上前。
顧仲年本來就悲痛欲絕,惱恨交加。
如今見她們阻攔抓人,搬出老祖宗和陛下嚇唬他們。
簡直氣瘋了,大聲指揮:
“不管是天王老子,都給我拿下!
我要把這個喪盡天良的孽障,親自押到金鑾殿。
當著朝臣的面,我看看陛下還會不會護著這個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