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彧臉色為難。
這件事其實他是心中有愧。
不管怎麽說,長寧公主是和遼東郡王有婚約在先,按著大楚的規矩禮教,長寧已經是人家遼東郡王的女人,是名正言順的遼東郡王妃。
但他卻和長寧糾纏不清。
雖然是他先與長寧相識相戀,但若郡王也喜歡殿下,他便有奪人所愛之嫌。
何況今日還在長寧與郡王獨處時出現,與長寧一道看夕陽,談論天高海闊,將郡王晾在一邊。
郡王心裡豈能舒服。
曹彧心裡越想越不是滋味。
他今日忘情,隻想著長寧要跟郡王說清楚,便不能辜負長寧,卻忽略了遼東郡王的感受。
實是不該。
“明日我再登門請罪,希望郡王能夠諒解。”他說。
而且這種事,總不好讓長寧開口。
“不必了,慕清彥是個聰明人,你不說他也能明白。”長寧笑道。
今日慕清彥先行一步,沒有打擾兩人獨處,已經算是一種表態。
遼東慕郎還和前世一樣,君子氣度,她很欣賞。
但曹彧心中卻放不下禮教的條條框框。
“畢竟是我愧對郡王,還應賠罪才是。”
長寧又勸:“放心吧,你是君子不奪人所好,慕清彥也是君子,君子有成人之美,他不會介意的。”
曹彧表情微有些僵硬。
長寧似乎對慕清彥評價很高,而且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莫名地,他心中升起一股危機感。
旋即又笑自己小氣。
慕清彥和長寧有婚約在身,名正言順,若長寧真的喜歡郡王,如何還會選擇他。
“既是郡王的成人之美,我更該登門拜謝,總不好枉受人恩情。”曹彧還堅持要去見慕清彥,不論請罪或道謝,都該當面說才是。
這也是他對郡王的尊重。
但此言卻叫長寧眉頭一皺。
倒不是因為她不想曹彧和慕郎見面,而是因為前世的曹彧從未反駁過她的意見,今生,他卻有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
他一直都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長寧皺眉深思。
她的黛眉微蹙,立刻讓曹彧緊張起來。
他卻是忘了。
眼前的少女雖然喜歡他,卻同他的母親一樣,是實打實的嫡公主。
皇家公主一貫說一不二,尤其是嫡出的,尊榮無比。
何況長寧不同於尋常嫡公主。
她有思想有才乾,不輸給任何一位王公大臣。
面對這樣一位公主,他卻在這裡堅持自己的想法。
簡直可笑。
曹彧心裡滾過一絲難堪的味道。
他聽了母親二十年的命令,成親之後,還要再聽妻子一輩子麽?
曹彧看著女孩白淨明豔的面龐深吸一口氣。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世間事總不能盡善盡美,長寧已經很好了。
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好……”他正要開口答應,卻聽女孩子脆生生道:“你想去就去吧。”
曹彧一怔。
長寧這是在讓步?
尊貴無比的嫡公主,在給他讓步?
“我尊重你的意見,這也不是什麽大事。”長寧說,又不自覺地舔了舔嘴唇,像是鼓起很大勇氣一般,開口:“即便是大事,我也會尊重你的意見。”
曹彧眼睛在瞬間明亮。
他控制不住自己,擁長寧入懷。
“殿下此情,彧無以為報。”
長寧錯愕地垂著手,頭剛好枕在曹彧肩頭,呼吸著他衣衫上的清香,不由露出笑容。
她前世執掌朝政,在朝在家,素來都是乾綱獨斷。
但她想,既然是做妻子,理應尊重丈夫的選擇。
大不了。
曹彧做錯什麽,她為他收尾就是。
而且……
從曹彧的表現來看,她這個決定是對的。
曹彧是個男人。
她即便不會像其他女子一樣對丈夫百依百順,也願意聽從他的意見,試著去做一個好妻子。
長寧將頭枕在曹彧肩上,她體會一陣便站直身體。
“時辰不早了,我也該回宮了。”她說。
曹彧的手搭在長寧肩頭,依依不舍地方向,“我送送殿下。”
“好。”長寧應道,又想起來:“今日突厥使團初入長安,父皇應該會設宴招待,你沒有受邀?”
曹彧搖搖頭:“我父親親自負責接待,陛下隻叫我和無疆作陪遼東郡王。”
長寧眉頭上揚:“這麽說,慕清彥也不在受邀名單裡。”
曹彧眼珠轉了轉。
“應該是這樣。”
長寧手指波浪似得翻動,踱了幾步。
“父皇此舉頗有深意。”她說,回頭看向曹彧:“你去找慕清彥也好,奉旨陪同,也不用擔心避嫌之事,倒是突厥的那若王子,能不見就不見。”
長寧已經像個妻子一樣囑咐他。
曹彧眨眨眼應了聲好。
二人一道,在宮門前的大街上分別。
長寧回到宮中,銀喬立刻去收線,將今日突厥使團來訪的事一一向長寧稟報。
“倒沒什麽大事,”她說。
禮部和鴻臚寺安排了一整晚,還有秦太傅督著所操持的禮儀自不會差。
“而且今晚宴請突厥的席上,陛下請了秦妃娘娘作陪。”銀喬喜滋滋道。
這可是件好事。
歷年作陪的都是鄭貴妃,如今是鄭貴妃自己作,稱病躲在鍾粹,錯過了這場盛事,估計現在腸子都悔青了。
“這是正常,秦妃娘娘兒女雙全,如今又代掌六宮,貴妃不適,自然是她去作陪。”長寧說。
突厥使團沒有帶女眷來,那些歌姬舞姬都是奴仆,上不得宴會,所以皇帝也沒有請女眷作陪,她自然也沒有赴宴。
但一國盛宴,比得出席。
柳後過世,秦妃陪同皇帝赴宴實屬應當。
“殿下說的是。”銀喬道,又皺著眉頭說:“只是秦妃娘娘現在不在后宮,不知道鄭貴妃是不是又要出什麽么蛾子,便是七公主,也不是安分的。”
長寧挑眉:“你如今倒是知道多想想了。”
銀喬不好意思地笑了:“都是殿下教的好。”
“既然想到了,就派人去盯著,鄭貴妃除了三皇子,還有一個深受父皇寵愛的七皇子,如今鄭安侯雖然失寵卻沒倒,指不定什麽機會逮著,她就能翻身。”長寧揚起下巴:“我可不想讓她跑出來,壞我的事。”
“奴婢明白。”銀喬應道。
自從她知道鄭貴妃和柳後的死有關,派往鍾粹宮的眼線就沒斷過。
她是一心一意,想為柳後報仇的。
與此同時,鍾粹宮裡走出一隊巡邏的宮女。
末尾那個提著紅盒子,鬼鬼祟祟,行走間露出宮女衣衫下,那價值不菲的蜀繡裙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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