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宜晟在他這樣的眼光中有些沉不住氣。
盡管他不斷告誡自己,但是八年來的尋找,如今終於顯露一絲線索,他焉能不冒一次險。
或許,這將是他抗衡鄭安侯的轉機。
宋宜晟正欲跨前,慕清彥先他一步動作,躍上牆頭:“你回去等著,持令者自會尋你。”
“哎!”宋宜晟招呼,慕清彥已經沒了蹤影。
“侯爺?”鐵甲衛立刻詢問是否追擊。
宋宜晟擺手。
他現在只能賭,賭這個從機關牆裡出來的蒙面者能將事情告訴持令者。
只要讓他見到持令者,那麽一切就都好辦了。
“派幾個人盯著這裡,”宋宜晟吩咐,又蹲下來,將牆上的印記拓在一張雪白手帕上。
“墨家印記,墨子行會,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宋宜晟冷笑。
他站起身:“走。”
宋宜晟率隊離開,一邊吩咐鐵甲衛拿著春曉的半截袖子去找長寧,就說春曉被歹人擄走,宋宜晟正在設法找尋。
慕清彥的身影出現在他們離去後的院子裡。
幾個守衛還沒看清他的一角就被敲暈
這一次,他認真檢查機關牆,發現這個牆是個出口,也就是說,牆體的機關只能從裡面打開,如果想強行破開機關必定會驚動裡面的人。
慕清彥沒有輕舉妄動。
所謂機關牆,不過是開動機關時,牆體扭轉,與院子裡同樣轉動的其他機關牆形成另一條通路的障眼法。
歸根到底,也只是將人引入不同的空間罷了。
這空間,必定就藏在附近。
他方才已經居高臨下的觀察過,四周除了這間廢棄的院子,就只有一戶狀若無人。
慕清彥飛簷走壁,豔陽之下,他如一道青光般迅疾,院子裡的人根本反應不過來。
他到達房頂,掀開半截瓦片。
屋裡還有兩名力工打扮的巡邏者,再往後看去,一扇牆前的地面有很明顯的劃痕。
慕清彥撿了兩顆石子順著空隙彈出,屋裡的人應聲而倒,院子裡的人聽到聲音正想回頭,耳邊就是嗖地一聲,也倒了下去。
他從房簷上翻身躍下,衣袂飄飄而落。
慕清彥負手進門,高跨一步,門檻前的銀絲紋絲未動,其後牽動的木弩自然不會發射。
他唇角微勾,上下打量,將屋裡的機關奇巧看了個遍。
“墨子行會,竟沒落到這個地步。”他聲音清淡。
屋裡布置的機關,可以稱得上是粗鄙。
就是盲盜這樣粗通機關術的人,小心一些都能避過,何況是在機關術上造詣高深莫測的慕清彥。
他擦了擦檢查機關術時弄髒的手指。
想來此處的機關牆也是前人所留,並非這一代的布置。
懷裡的兩錠銀子有些沉,他低頭看了眼,勾起一抹無奈的笑。
取了她的機緣,總要補償些什麽。
“春日,曉不得,春曉,尋來。”他重複,走到機關牆前,轉動機關。
嘩啦一聲,石牆挪開,露出裡面晦暗狹窄的空間,和齊刷刷行注目禮的一雙雙黑眼珠。
不大的屋子裡竟然站了六七人,每個都帶著花臉面具。
中間還躺著一個鼓囊囊正瘋狂掙扎的麻袋,顯然,裡面裝著個人。
“無意打擾,我只是想尋一個人。”慕清彥淡淡開口,目光瞥到了麻袋之上。
為首的紅臉面具者眸光一沉。
慕清彥揚了揚,走進門,六人已經忍不住動手,但出奇的,連他的衣服片都沒摸著,慕清彥便已經站到了麻袋前。
紅臉面具者倒退半步,但氣勢不減:“閣下實力高深莫測,
我們不是你的對手,但我墨家據點也不是閣下想闖就闖的。”慕清彥頷首:“無意闖入,也未嘗聽到任何訊息,冒犯之處,還請海涵。”
墨家行會的人面面相覷。
高手總有高手的倨傲,可這位明顯可以屠戮全場的高手,卻半點驕矜也無,不曾輕視他們,還給予足夠的尊敬,語氣神態客客氣氣,讓人心裡舒服。
“那閣下此來……”紅臉面具者看了一眼麻袋。
慕清彥已經半蹲下來,“敢問,可是春曉姑娘。”
“唔唔!唔唔!”春曉在裡面不斷點頭,奈何嘴被堵住,無法應答。
慕清彥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隔著麻袋輕拍一下:“別怕。”
他疏淡的聲音仿佛有著魔力,麻袋中的春曉睜著大眼睛,竟然真的停止了發抖,那隻拍在肩頭的手,真的值得信賴。
“這是我的婢女,誤闖此地,還請貴會見諒。”慕清彥淡淡說著,伸手解開了麻袋的封口。
“誤闖?她分明是在客棧跟蹤我來此,怎麽會是誤闖!”一個帶花臉面具的男人辯道:“令者,不能讓他們走!”
慕清彥眼皮一抬,仰頭看他一眼,周身溫和一瞬化作寒氣。
四周似有風聲呼嘯,順著敞開的石門嗚嗚作響, 化作他濃墨重彩的背景音。
紅臉面具的持令者立刻豎起一隻手讓手下閉嘴。
“閣下請便。”
慕清彥似乎早就料到,已經垂下眼皮,替掙扎著鑽出來的春曉解開手腕上的麻繩。
春曉眼睛通紅,一把拽掉自己嘴裡的破布,又去解腳上的麻繩。
慕清彥站起身,伸出一隻手拉著渾身虛軟的春曉站起來。
春曉到底還是個小姑娘經歷這種事難免哭鼻子,不過此刻倒是很聰明,屈膝一禮:“奴婢多謝公子相救。”
慕清彥笑笑,“走吧。”
春曉咽了咽口水,看了幾人一眼,咬著下唇沒說話,轉身跟著慕清彥離開。
“令者,就這麽放這丫頭走了?她好像知道我們的身份,看到我在客棧留下印記召集兄弟們,就偷偷跟著我。”花臉面具的男人還不罷休。
“留不住的。”持令者說。
花臉面具不甘辯解:“我們這裡不是有先人留下的機關術嗎!”
持令者看他一眼,率先邁步往出口去。
花臉面具不解,他身旁有同伴拍了拍他的肩:“令者說的,應該就是先人留下的機關術。”
先人留下的機關術都留不住他?!
花臉面具大驚,“他到底是什麽人!”
“能破解機關牆的人。”持令者站在出口處回望,顯然猜到了慕清彥是如何找到此處的。
連機關牆的玄機都能輕易窺破,他們這些後輩操控先人的機關術,焉能留得住他。
“矩子啊,你到底在哪裡。”持令者仰天長歎,身後幾人也唉聲一片。
再找不到矩子,墨子行會怕是難以維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