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謙到底是鎮守邊關的大統領,眼界手腕比不得宋宜晟鄭安侯這樣的官場老手,但和搜捕他的侍衛鬥智鬥勇,還是遊刃有余。
只是突然插手的這股民間力量讓他頗為頭疼,在被便衣百姓出賣引來楊德海後,他已經到了見人就躲的地步,不敢相信任何人。
而此時墨子行會內部也在激烈反抗這件事。
“令者,新矩子這是什麽意思,咱們行會素來不和官家聯手,他這令不是讓我們暴露了?”戴面具的墨子行會成員紛紛反對。
“就是,新矩子難道是官家人?”有人起了疑心。
持令者清了清嗓子,屋裡安靜下來。
“矩子自有打算,你們都行事多年,逃過官府的眼睛不是難事,只要幫著找到人就行,其他不必再說。”持令者堅持執行宋宜晟的命令,眾人無計可施,只能從命。
人們散去,持令者背對眾人默立。
“師傅。”他身後楊德海帶著黑臉面具進門,持令者是他的救命恩人,叫一聲師傅並不難。
“矩子,又有新令。”
持令者偏頭:“什麽?”
“矩子說,收縮實力,暫時不再接受任何人的聯絡。”楊德海道。
持令者轉頭,眸中暗潮湧動。
就是說有人想聯絡他們了?
持令者眯了眯眼,想到當日被抓緊密室,又被氣質疏淡的神秘高手救走的春曉。
所以,是那個丫頭想聯絡他們?
不,如果是自己人,何不去接頭的地方。
“遵命。”持令者說,又交給他一卷書。
楊德海接過書卷,竟是機關術的粗淺入門。
持令者果然將他當成接班人培養了。
他不由動了動喉頭。
“師傅,真的信他?”
“你的刺青是真,曾跟隨他是真,他的身份,應該不假。”持令者道,“我墨家師徒傳位,父子相承,理所當然。”
楊德海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成為證明別人身份的一件證物。
“回去複命吧。”持令者揮手。
墨家如今一灘死水,只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楊德海退下,於此同時,各處的墨子行會成員收斂行蹤,不再露出痕跡。
春曉在長安城中再也沒能發現過墨子印記。
但抓捕盜竊鄭安侯府寶物的賊子卻成了長安城的大事。
夜過的沸騰。
官府明火執仗地幫著鄭安侯抓賊,給方謙極大壓力的同時也讓鄭安侯無奈,這還真不好說什麽。
時至深夜,消息傳到秦家。
秦無疆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是方謙。
“來人呐!來人!”秦無疆大喊,引來不少府中家丁,就連老太傅都被他驚動了。
“無疆?”
“祖父,您的寶貝丟了。”秦無疆三步並兩步衝進來,擠眉弄眼:“快派人找啊,有大盜偷了咱們家的寶貝。”
秦公允一怔,秦太傅看著秦無疆,就見他已經開始指揮人出府尋找。
“我祖父最心愛的寶貝被盜,你們官兵能不能用點兒心!”秦無疆趕到縣衙。
京兆尹一聽秦太傅的寶貝也丟了,頓時一個頭兩個大,心罵那該死的盜賊膽大包天。
一舉得罪長安城兩大望族,真是活膩歪了。
“快快快!一定要把人給我抓到!”京兆尹急道。
這要是秦太傅和鄭安侯連名參他一本,他這官就算當到頭了。
“是!”衙役一窩蜂地湧上大街,在秦無疆的帶領下,風風火火地四處搜查。
秦無疆像著了魔似得,專盯著鄭安侯府兵。
他們走到哪兒,秦無疆就如影隨形地帶著人跟到哪兒。
“哎?這不是羅侍衛長嗎?咱們兩家一起抓賊啊,
別是抓同一個賊吧。”秦無疆笑呵呵地打招呼。羅峰臉色陰沉,對著秦無疆抱拳一禮,轉身離開。
秦無疆樂得像隻得意的野貓,揮著火把喊道:“快快快,要不能在閑雜人等前抓住賊人,就等著我祖父參你們家京兆尹吧。”
沒走多遠的羅峰氣得一個趔趄。
秦二爺的難纏,真是名不虛傳。
整個長安街頭都亂了起來,因為有這樣一個“大盜”出沒,長安城百姓人人自危,紛紛鎖好門窗不敢出行,倒給方謙蟄伏留了方便。
至少他能一眼分辨出哪些是追捕他的“百姓”,哪些不是了。
此刻他藏在一戶人家的柴垛裡,已經筋疲力盡。
這一下午的躲藏瘋狂耗他的體力智力,卻連口水都沒喝上。
街上巡邏的人實在太多太頻繁,雖然當中有秦無疆的人,但方謙並不清楚,保險起見,他誰也沒有聯絡。
胸口帳簿滾燙,他躺在柴垛上透過狹窄窗口望著天上圓月。
子時已過。
只要他熬到天亮,熬到陛下出行,鄭安侯的人就不得不收手。
祭天是大典,就是宋宜晟這樣的三等侯爺只要在長安都要隨行,到時候他就能輕松些。
待陛下歸程。
方謙心裡充滿希望。
告禦狀。
“老將軍,方謙一定為你們沉冤昭雪。”方謙按著胸口,抑製不住咳了兩聲。
他舔了舔乾癟的唇,翻身想找點水喝。
這戶人家的男人來到院子裡,從院中一口大缸裡舀了瓢水回屋。
聽到水聲,方謙口渴更甚。
他休息過一陣,聽外面沒什麽動靜,翻身起來,悄悄來到水缸前。
瓢裡還剩不少水。
他驚喜萬分,抱起來就飲。
咣當一聲,水瓢砸在地上,方謙拚命扣喉。
那水還在喉頭灼燒。
“他在這兒!”戶裡的男人大喊,拎著大棍子出門對著方謙。
方謙不斷咳出那不知名的水,想上前阻攔,卻開始頭暈眼花,情急之下,他奪路而逃。
墨子行會的人第一時間趕到,楊德海親自帶隊追捕。
方謙被攆上大道。
秦無疆聞聲就想衝過去,哪知一直被他壓著的羅峰突然狗皮膏藥似得黏在他身邊,率眾重重阻攔。
“羅峰,你好大的膽子敢阻攔官府執法!”秦無疆氣得跳腳。
雖然在往那邊趕,但速度顯然太慢。
還不如方謙逃得快。
這次糟了。
秦無疆心裡一慌。
方謙如果出事,證據就沒了。
這禦狀,當然告不成。
秦無疆凌空一躍,想憑武力硬闖,他就不信,誰敢當眾殺他太傅嫡孫。
但羅峰不甘落後,與他交手。
不傷他,卻粘著他。
秦無疆已經看到,前頭楊德海帶人將方謙逼入一個死胡同。
他睚眥欲裂。21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