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鳶倒吸一口涼氣。捂住嘴,驚恐看向長寧。
“我怎麽知道,死了的那位莫姨娘不是我家小姐,而你說的那個自盡的才是。你有什麽證據?”春曉盯著她,一連提了兩個問題。
小小的人兒肩膀緊繃,像一隻蓄勢待發的小老虎。
長寧噙笑。
對於春曉的表現,她很滿意。
思路清楚,敏捷,而且這麽快就抓住了最大的兩個可能,又敢想敢做。
是個人才。
“這兩點,我都沒有證據。”長寧淡淡道,木鳶更驚慌了,但春曉很沉穩,猜到長寧必有下文。
“但你沒得選。”長寧語氣很硬。
“我沒得選?我只要走出去,說你不是莫澄音,那慶安候就能將你碎屍萬段。”春曉揚起下巴。
剛才那楊統領的表現她可都看在眼裡。
長寧撫掌:“很好,那你為什麽不說呢?”
春曉吸了口氣,咬住下唇,目光無意識地瞥向了機關匣。
“你想學機關術。”長寧的聲音適時響起。
聽在春曉耳裡,像鳴鍾一樣洪亮。
“不論我是好是壞,說的是真是假,我都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掌握機關術的人,至少在你的世界裡,是這樣的。”長寧不疾不徐的聲音,恍如吟誦。
木鳶聽得直了眼,呆呆看向春曉。
她沒想到,春曉的心這麽大,竟然想學莫家家傳的機關術。
老爺連小姐都沒有教的東西。
她怎麽敢癡心妄想。
長寧叩了叩桌子,向前一推茶盤,示意木鳶:“去倒杯茶來。”
木鳶哦了聲,上前端起茶盤。
她可沒春曉那麽大的野心。
她隻想好好活著。
忘掉頭上的奴字,像個人一樣活著。
而伺候長寧的這幾日,她發現這位表情不多話也不多的小姐雖然看似冷冰冰的,其實很好相處,只需要她做好分內的事,就可以過得像個人一樣。
那她為什麽不做好自己分內的事。
木鳶端著茶盤出去,春曉還梗著脖子盯著長寧。
“你不能把機關術從我腦袋裡面盯出去,如果可以,宋宜晟還用得著費這麽大力氣供著我麽?”長寧噙笑。
她沒想到裝在腦子裡的機關術不但可以牽製宋宜晟,又多得了個春曉。
“你不是說,他和莫家是世交麽?”春曉問。
長寧輕笑:“你還是太年輕,這種話也信。”
春曉蹙眉。
“什麽世交能讓他冒著窩藏罪奴的風險,護著莫澄音?你真以為這世上,有這種過命的世交?”長寧笑說,眸光森冷:“就算有,也不會出現在他宋宜晟的世界。”
春曉很聰明,已經明白過來,原來宋宜晟的目的也是機關術。
“那你想要我做什麽?就是幫你瞞著嗎?”春曉盯著長寧。
“什麽都做,又什麽都不必做,你想學,也得給我時間教,不是麽?”長寧說。
春曉咬牙。
這分明是在賣身,還是無期徒刑。
她看著長寧施施然的樣子,心裡有些犯怵。
只是方才這一番交鋒她便清楚地意識到,自己遠不如長寧。
雖然兩人年齡相仿,但春曉卻覺得自己是小巫見大巫,小狐狸撞見老狐狸,什麽都被人家算在掌心,這一跳坑,怕是再難爬出來。
“你可以回房慢慢想。”長寧揮手。
“不必了,”春曉硬撅撅道。
“你都算計好了,我沒有拒絕的資格。”春曉暗地磨牙。
她想學,而這東西只有長寧會。
所以,她並沒有選擇的余地。
長寧滿意點頭:“那好,那你就先來木室幫我打下手好了。”
她也正可以,好好摸摸這個春曉的底。
春曉當然同意,她甚至沒想到,長寧會這麽快帶她進木室。
“不過,你還要同我說說,你是怎麽遇見宋宜晟的。”長寧問,她要掌控全局,就必須要了解所有的情況。
春曉如實說了,只是略過了自己放暗器的一截,隻道運氣好撞見了宋宜晟。
長寧揮手,讓春曉退下。
她雙手十指交叉,用下巴枕著,分析局勢。
這世上的事可真是夠奇妙的。
春曉逃出官奴司,原本是要去長安的,卻奔著莫澄音這三個字跟宋宜晟回了慶安,還遇見了她。
讓莫家又一次回到長寧視線。
有這樣一個丫鬟,莫家想必也不是想象中那麽簡單。
圍繞著墨子機關術,長寧相信,宋莫兩家的秘密很快就會浮出水面。
她將注意力放回眼前,因為綺月叩響了她的房門。
“大小姐方才又和老爺吵起來了。”綺月道。
她現在就是長寧的耳朵。
而因為宋宜晟的“偏愛”,府中上下又頗給晴暖閣的人面子,以至於她打聽點兒什麽都很方便。
“可知道為什麽?”
“好像是,什麽畫的。”綺月道。
因為宋宜晟的謹慎,當時在旁邊的都是忠心耿耿的鐵甲衛,所以能打聽到這一個字已經很不容易了。
“很好,”長寧讚道。
這一個字就夠了。
她相信,宋宜錦還會來找她的。
綺月得了一聲誇獎,高興得不行。
她和彩月名義上都是晴暖閣的一等丫鬟,而木鳶和春曉因為新來的,不過是三等的灑掃丫頭,可她心裡還是不踏實。
綺月想跟著長寧,又怕被長寧忽視,所以做事越發賣力。
長寧也樂意見她這樣。
當晚,宋宜錦果然不死心, 跑到晴暖閣來。
一時間,晴暖閣氣氛劍拔弩張。
宋宜錦一見長寧就紅了眼,但她這次是有求於人,只是冷冷讓丫鬟們退下。
“你們退下吧。”長寧淡淡。
“是。”丫鬟們齊齊應聲。
宋宜錦暗自磨牙,敢情柳華章這個刻了奴字的,才是宋家的大小姐嗎?
為什麽柳華章走到哪兒,都能掌控一切,號令一切。
宋宜錦氣急敗壞,咬牙切齒。
可這些絲毫不能影響長寧的情緒,甚至,只是給長寧添幾分笑料。
多一段舒心。
“陣法圖,給我。”宋宜錦磨牙。
“你憑什麽認為我會給你啊?”
長寧悠悠然坐在椅子上,“憑拳頭,你不是我的對手。”
她並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憑腦子,你又比不過我。”
“你!”
“而且,”長寧輕笑,道:“這陣法圖是宋宜晟創下的,他這個親哥哥都不肯告訴你,我怎麽會越俎代庖,自找麻煩。”
“不可能,我哥他畫的是另一幅。”宋宜錦冷哼:“你別想挑撥我們兄妹感情。”
長寧勾笑:“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