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宜錦被扇的轉了兩個圈,一頭撞在門前的廊柱上。
丫鬟見狀趕忙撲過來扶起她,此刻宋宜錦可以說是渾身是傷狼狽不堪,但更讓她受不了的,是這當著眾奴婢的一巴掌所帶來的羞辱。
她捂著臉,不可置信地看向宋宜晟:“哥,你瘋啦!”
宋宜晟惡狠狠瞪著她,眼睛掃過一院子低頭不敢出聲的奴婢,什麽也沒說,拂袖便走。
“宋宜晟!”宋宜錦大叫,猛地轉向楊德海。
楊德海比兔子還精,拔腿就跟著宋宜晟。
“你站住!”宋宜錦伸手去抓,手指正觸在楊德海腰間,摸到一個圓筒狀的東西。
楊德海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回身攥住宋宜錦手腕。
“放肆!”宋宜錦喝道。
“大小姐恕罪,”楊德海松手低頭,警惕地後退半步:“侯爺正在氣頭上,大小姐還是不要追去為妙。”
“到底怎麽回事,你和我哥說什麽了?”宋宜錦臉上的巴掌印腫起,眼神猙獰,整個人幾乎喪失理智。
楊德海深深看她一眼,心裡也是有幾分火氣,“大小姐自己做過什麽,自己都忘了嗎?”
“我,我做什麽了我?”
“偏院。”楊德海冷冷提醒。
宋宜錦哈了聲:“他為了那群女人打我?!”
“我還不如一群長得像那個賤人的女人嗎!”宋宜錦捂著心口,眼淚不爭氣的落下。
這還是那個疼她寵她的哥哥嗎。
這還是宋宜晟嗎。
“我是他親妹妹,他為了那群女人打我!”宋宜錦委屈極了。
那群女人分明是貪圖宋宜晟的權勢,又出身卑賤,何況她們越來越像柳華章,若是傳出去,宋家要吃不了兜著走。
她把最像的那幾個臉劃畫,將她們發買,還不是為了宋家,為了拯救被柳華章的死弄瘋了的宋宜晟。
他卻動手打她。
宋宜錦大哭出聲,一跺腳,扭頭就跑,丫鬟們喊著大小姐追過去,院子裡總算安靜下來。
楊德海臉上肌肉抽動。
宋宜錦不知道那群女人是用來做什麽,才會生出這種誤會,可他不能自作主張將真相告知她。
可憐侯爺精心安排的事情就要毀於一旦。
沒有了這十二個女人,一時間又上哪去尋合適人選。
楊德海歎了一口氣。
看來只能鋌而走險,選擇晴暖閣那位莫家小姐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嗯?”楊德海又蹙眉。
既然事情有第二種選擇,侯爺適才為什麽那麽生氣,還打了大小姐。
莫家小姐原本不就是侯爺心中最合適的人選嗎?
難道她也出了什麽問題。
楊德海不再猶豫,趕往偏院,宋宜晟看著空落落的院子,黑著臉坐在桌前,閑雜人等都被遣散。
“侯爺?”楊德海蹙眉,上揚的一聲就足以讓宋宜晟聽出他的疑惑。
宋宜晟抬頭,“宜錦說,善雲是她。”
楊德海一個後仰,手捂住後腰,那卷軸在他腰間發燙,他不可置信:“誰?”
宋宜晟點頭:“是她。”
“這怎麽可能,您不是親眼見到她被斬首示眾了嗎?”
“對,但宜錦……說木生也是她。”宋宜晟站起來:“如果木生真的是個女人,倒是的確和她很像。”
戰場殺敵,她不是一直想著的麽。
而且除了她,世上又有哪個女人能做得如此好。
“這……侯爺,三星趕月,柳大小姐可射不出來。”
“神弩呢?”宋宜晟揚起下巴看他。
“當初莫澄音射傷我時可是三箭連發,誰知道這是不是神弩的極限?”宋宜晟眯著眼。
楊德海肅容。
侯爺這是疑心了。
“但是……”楊德海欲言又止。
宋宜晟臉一沉,明白楊德海的意思。
因為宋宜錦的自作主張,那十二個長得像柳華章的女人是用不了了,如果宋宜晟還想照原計劃那樣,送上一個“假公主”給鄭安候,贏得皇帝的好感,就只能靠那位莫家小姐。
若莫家小姐也有問題。
楊德海不說宋宜晟也知道,這件事就不知道要拖到什麽時候了。
“你不覺得,太巧了嗎?”宋宜晟看向他。
“巧?”
“我原本有兩手準備,可現在卻被逼的,只能靠她一人,就算她真的刺傷我妹妹,我也只能忍氣吞聲。”宋宜晟眯著眼。
他疑心深重,這樣的巧合,自然讓他生疑。
楊德海表情一僵:“這……這件事不是侯爺臨時決定的?”
“不,不算臨時。”
宋宜晟目光炯炯,“我和宜錦爭功,其結果必然是我讓步,這很好猜。如此一來,我只能另尋他法,而此事便是我的第一選擇。”
楊德海脊背上寒毛倒豎:“侯爺是覺得,大小姐冒認木生,也是被人算計的了?”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宋宜晟不語。
“侯爺,這般精明,怕是那遼東慕郎都做不到。更何況,想算計這麽多,首先要知道,您豢養那十二個女人的真實目的是什麽。”楊德海小心措辭,“這件事除了鄭安候和您,應該並無旁人知道。”
宋宜晟看向他。
楊德海立刻跪下:“侯爺明鑒,屬下絕對沒有透露過半個字。”
宋宜晟擺擺手,扶起他:“我豈會疑你。”
楊德海垂頭:“多謝侯爺。”
宋宜晟嗯了聲,又看他:“那個曉的丫頭,查了嗎?”
楊德海點頭:“查過了,官奴司逃奴,之前的確是莫家的丫鬟。”
“很好,奴契呢?”宋宜晟看他。
“都辦妥了,她現在已經是咱們慶安候府的人了。”楊德海辦事一向穩妥。
宋宜晟滿意點頭:“把她叫上,去晴暖閣。”
“是。”楊德海應道。
但他又抬頭:“如果……屬下是說如果……”
這個如果雖然太難以置信,但以宋宜晟的習慣,一定會考慮到所有可能的。
宋宜晟的步子一頓,背影讓楊德海覺得有些陌生。
他偏頭,半張側臉木然:“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楊德海垂頭。
宋宜晟仰起頭。
豔陽當空已經結束,垂垂西斜。
很多事都是注定了軌跡的。
誰也逃不脫。
即使他後知後覺,在長寧死後,逐漸認清自己的心意,也不能改變,更不能阻擋什麽。
“拿好你的刀,”宋宜晟轉回去,背對著楊德海:“當它出鞘時,我希望能乾脆利落,給她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