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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術》第649章 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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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段不計費

一、最近都是二更合一,其實字數沒有少,親們是想我做一章還是拆成兩章呢?

二、因為已經是最後一個情節了,我正在慢慢收尾,親們看到有什麽前面沒有填滿的坑或者蟲之類的,麻煩提醒一下哈^_^

梁遠畢竟是天子身邊的近侍,他奉旨南下邕州探訪軍、民之事,殿中臣子,個個都有所耳聞,見得是他進來,沈淵也好,郭世忠也罷,盡皆閉上了嘴。

趙芮已是等不及接過奏章,明明還隔著兩丈遠,便急急出聲問道:“梁遠,廣南疫情究竟如何!”

他一句話出得口,與其說是問句,不如說是催句。

梁遠聽得趙芮問話,也不曉得先將手中折子遞上,隻蠢乎乎地站在原地,一面行禮,一面口中細細回道:“啟奏陛下,臣在邕州、欽州、廉州等地探訪月余,及至本月十二,疫病營中已是僅剩病者不足千人,抄劄濟民之事亦是有條不紊……”

這便起了個頭,四平八穩地準備將自己在廣南諸州的見聞一一說來。

如果是許繼宗站在殿中,見得他這般回話,怕是笑也要笑死,心中還會感慨一回,隻道那人出不出得了頭,都是有理由的。

趙芮身邊的近侍黃門並不少,論起資歷來,梁遠並不比鄭萊要淺,與朱保石等人相較,年限更是長久許多,可他從來都不是最得重用的那一撮。

這一回南下邕州探訪的苦差,如果不是鄭萊下頭的幾個徒子徒孫一個都不肯去,哪裡又會輪到他頭上。

若是許繼宗在此,聽得趙芮問話,他絕不會如此作答,相反,在回程路上,他便會將天子可能問的問題全數在心中想上數遍,再做好答覆的準備。

天子如何在意你做了什麽,他隻想知道邕州廣南情形!

把梁遠說的這一個長句話拿出來分析,有用的信息幾乎等於沒有。

這還罷了,明明殿中站著十數位兩府重臣,識相的都該曉得,此時不吹捧天子,又待何時!

然則梁遠卻是傻傻地只會說些沒邊沒界的。

趙芮聽他絮絮叨叨半日,實在沒個重點,也不耐煩再由著他說下去,便將其打斷,自問了幾個問題。

梁遠一一答了。

特從京城派人去得廣南,便是擔心那一處盡是陳灝手下,人人聯合起來欺瞞自家,又怕邕州的皇城司並廣南轉運使不得力,也無余力去探查其中情況。

趙芮把要緊的幾個問題問了一回,見梁遠雖然都答了,卻是俱沒有答道點子上,一時也覺得這個人十分無用,想了想,到底還是複又問道:“邕州而今練兵如何?陳灝說正蓄馬練馬,要劃撥荒地做馬場之用,百姓如何反應?可有鬧事?”

梁遠卻是聽得一愣。

他自是奉了皇命去廣南不假,可從前天子囑咐他的事情裡頭,並沒有一樁是關於

邕州蓄養馬匹的。

但凡是趙芮交代過的,不論是廣南重建、抄劄濟民、疫病營、桑農之事,還是百姓民生、軍民損失、州城損傷,他都有認真去走訪,可這蓄馬練馬一事,卻是半點未曾有過提及!

他身上背負的皇命已是夠多,去的地方也不止於邕州,還跑了欽州、廉州、桂州等地,又有許多旨意要頒,可謂一日都沒有閑下來。

時間緊,差事重,自然是撿要緊的去走訪,至於天子沒有提到的,他哪裡還回去管。

聽得趙芮問話,梁遠嘴巴一翕一合,偏是天子垂詢,又不得不答,過了好一會,方才勉強道:“臣惶恐,不曾聽得陳節度邕州有那練馬之事……”

見得人這樣支支吾吾,

趙芮哪裡還有不知。他心中失望,卻是不好當著眾臣的面斥責內侍,一時隻皺著眉,隻把這沒用的家夥打到了一邊去。

一時范堯臣卻是上前一步,對著趙芮道:“陛下,陳灝屢次上折,言說欲要南征,騎兵必不可少,我等畢竟只在京中,並不知前線戰情,亦不知廣南情形,只顧延章、張定崖二人卻是正待回京述職,此二人一為邕州守將,提議自荊湖調用騎兵,一為援將,驅逐交賊,想來要比我等更知邕州情況……”

一旁的郭世忠立刻擰緊了眉,張口便要插話。

黃昭亮便似猜到他要說什麽似的,緊跟著范堯臣的話接道:“臣上回聽聞當日陳灝一心要留顧延章在邕州協理轉運之事,卻是被他一口拒絕,隻說天子有召,當朝廷安排為,不好擅自做主……此人如此思慮,且正且直,當不會有偏頗,將其召來一問,便知端底。”好似從前罵顧延章新進之人,不好大用的不是他一般。

兩個從前戰得死去活來的對家,此時連成一隊,一人插刀,一人補刀,那攻勢水潑不進,把郭世忠的話句句堵死在喉嚨裡。

趙芮這經范堯臣提醒,立時便想得起來。

他心中其實已是隱隱約約有個大概的影子,只是一時卻記不得準確日子,便又問道:“誰人簽的旨意,顧延章與張定崖何時要到中書交旨?”

范堯臣來時早有準備,聽得趙芮一問,立時答道:“按著從前的旨,再過八日,顧延章便當要回京述職了,複又往後三日,張定崖也當要如今,臣屆時自會安排兩人覲見……”

趙芮點了點頭,複又交代道:“此二人一至中書,立時便安排覲見罷……”

“陛下……”

聽得這一處兩人說著莫名其妙的話,原本夾著尾巴站在一旁的梁遠忍了又忍,卻是再忍不住,麻著膽子自角落裡頭插了一句嘴。

趙芮皺著眉看了過去,見得一張被曬得黝黑的臉,遠遠地道:“若說的是戶部勾院、欽州知州顧延章,並廣南西路都監張定崖……顧勾院一月前便已自邕州出,張都監更是與臣一同如今,隻落後一程而已,若是走得快,想來明日便能抵京了……“

梁遠今日進得殿中說的話並不少,連口水都說地得幹了,可他前頭加起來的所有話語,卻俱都不及這一句有用。

趙芮再顧不得理會,也無暇去想為何顧延章出得這樣早,隻連忙召來一名黃門道:“傳朕的旨意,宣顧延章奏對!”

跟著小黃門進得崇政殿時,顧延章竟是有一瞬間的不自在。

他今日本要去柳伯山府上,只是不知為何,還未來得及出門,便被宮中來的小黃門在家中逮住了,說是天子宣見。

若是旁人來找,他還能尋個理由打了去,可偏偏來人乃是趙家的,先不說他拿著俸祿,便是沒有俸祿,顧延章也隻好接旨,他著人把季清菱送去柳府,自家老老實實應了召。

才踏入殿門,裡頭十余個兩府重臣,並一個眼巴巴的天子,竟是不約而同地望了過來,死死盯著顧延章不放。

他隻做不知,快步上前,按著儀禮正要向天子躬身。

趙芮幾乎沒等他的腰彎下,便急急道:“顧卿免禮!”

見得顧延章,他幾乎是不由自主地在面上浮起了笑意,道:“邕州、欽州、廉州幾地,能有今日景況,顧卿功不可沒!”

他笑呵呵的樣子,叫下頭的黃昭亮看在眼中,哪怕知道顧延章此回進宮,當時對自己有利,可一時也是忍不住有些不舒服起來。

——天子這般反應,著實有些過了!

這哪裡是天子對臣子……

笑成那個醜樣,同丈母娘看女婿也沒多大差別了!

他閉著嘴,轉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幾個人。

郭世忠面色難看,而范堯臣卻是面色如常,看不出什麽反應,只看著面前那一君一臣在演著君臣相得。

顧延章也不是傻的,莫說眼下當著一群重臣的面,便是沒有這些人,聽得天子如此誇,也不能半點反應都沒有,他隻又行了一禮,認真地回道:“非臣一人之力,乃是邕州軍民上下一心,也因陛下聖德,才有官員教化百姓得力,邕州官兵以身帶頭,拚死亦要護我國土,百姓全力以赴,群策群力,才有交趾兵敗……”

他頓一頓,複又道:“及至交趾兵退,邕州、廉州、欽州疫病又,更有難民、流民無數,若無陛下另遣宮中高明禦醫攜帶藥材而來,又欽賜宮中聖藥,另又有朝中諸位官人居中坐鎮,在後調撥,把撫濟流民、難民之藥材、糧秣盡皆調運而來,三州哪裡又是今日情形!怕是早已生靈塗炭!正是廣南兵民之功,朝中官人之勞,陛下之德,延章不敢承讚!”

他一番話說得既是誠心,又是面面俱到,到得後頭,還要認認真真地複又對著趙芮行了一禮,朗聲道:“臣今日覲見,正要代廣南百姓答謝天子,雖無獻儀,隻恭行一禮,一般也能聊表寸心……”

又道:“邕州城外的疫病營中,有三千四百六十二人,正是得了陛下所賜藥材,已是盡皆痊愈,人人知陛下仁德,心口感念之余,雖無他物,卻也特縫製香囊兩枚,著臣帶入京中……”

他抬起頭,誠懇地看著坐在上頭的趙芮,揚聲道:“臣雖已不是欽州知州,卻亦是欽州、邕州、廉州百姓,今日便為同袍同澤,答謝陛下聖德!”

一面說,一面將官袍一掀,端端正正行了一禮。

聽得他這一番話,再見得他這一番舉動,趙芮簡直眼淚都要下來了!

做天子,端的不是一樁容易事!

先是交趾叩邊,屠殺百姓,再到邕州被圍,一旦城破,裡頭十余萬軍民安有命在!再到後頭廣南遭了疫病,又有百姓無糧可食,無藥可醫,這些慘事,一樁連著一樁,一件接著一件,連個空隙都不留與他準備。

雖說是個天子,可除卻催著下頭官員快些辦事,他那裡卻是半點用都做不了!每日想著廣南百姓慘狀,莫說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便是有時候晚間拿著折子,睜著眼睛,心中就難受得氣快要喘不上來。

一日得不到確切的消息,他便一日寢食難安。

及至後頭交趾兵退,邕州建了疫病營,又有抄劄濟民,回來的折子都說廣南一是一日好過一日,他放下一半心之余,還是忍不住擔心,這究竟是不是下頭人在哄騙於他。

這樣的事情,從前又不是沒有生過!

太祖皇帝在位時,有一年鄂州遭了水災,衝垮了堤壩,淹死百姓不計其數,沿岸人家易子相食,可當地官員為了平安轉官,不想再留一任,竟是聯合起來瞞下此事,不僅說動了一路轉運沆瀣一氣,還調用軍隊把流民都按在州中,即便餓死,也不許他們上其余州縣找糧找食,只怕消息傳得出去。

若不是此事後來被禦史查知,說不得便要被藏了過去。

只是哪怕這般,也冤死了不知道多少人!

天子,天子,說是天子,不過是坐在龍椅上的瞎子聾子罷了!還不是下頭人說什麽,他就隻好信什麽!

難道他不信,還能自家頭上當真長出兩個犄角, 飛去邕州看一回不成?

正是如此,自太祖始,大晉的皇帝便越地愛用宦官。

至少宦官都是天子近臣,又天生遭百官歧視,除卻靠著皇帝,並無半點其余辦法,還少有文武官員與他們有利益相交。

靠著異論相攪,又靠著轉運使監督,皇城司探查,宦官探訪,被束縛在龍椅上,綁在宮中的天子,才不至於是下頭臣子說什麽,就信什麽,多多少少能從不同的情報來源中找一找、分析分析什麽是能信的。

趙芮是多疑的,正是因為他的多疑與猜忌,時時都要算計,才越想要下頭臣子的忠誠。

他喜歡鄭時修,喜歡顧延章,喜歡新任得官的幸進,便是喜歡他們說話、做事至誠,不像已經在高位上坐久了的老臣們,樣樣都能耍得天子滴溜溜地轉,該說的不說,不該說的也不說,只要是對自己不利的,就裝作什麽都看不見,一旦有了功勞,半點虧都不肯吃,還要天天把天子的臉面撕下來放在腳下踩,仿佛不這樣,便無法突出自己乃是為天下蒼生出頭的忠臣一般。

雖然是天子,可他趙芮,一般也是要人肯定的!

聽得顧延章說自家做的事情當真起了大用,百姓對自家如何感激,雖然只是寥寥數語,說得還極是克制,可正是這克制,越地顯得真實。

尤其送的還是兩枚香囊……

哪有人作戲這般寒酸的!

正是真正百姓,才會如此行事!

趙芮捏著拳頭,好險沒有掉下淚來,卻是追道:“那香囊何在!”

百姓送他的香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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