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歧路面色陰沉，不敢回頭……

他怕自己一旦回頭，會忍不住殺了背後那個家夥，如果不是這家夥實力高強，還在自己之上，我……我豈能……

正自想著，他突然一個激靈。

自己心底怎會有如此陰暗的想法?

明明……我應該是霽光風月的道宗下任道主，光明偉岸，不該有半點陰暗之心，可為何如今，我竟然親手暗算了本該跟我親如兄弟的同門同宗的師弟，更對一位棄徒起了殺心?！

我怎麽淪落到這步田地了?

可當初那任自在的一言一行，卻如罌粟之言，在心底裡，化作惡鬼的低語，讓自己根本無從抵抗。

“怎麽，後悔了?！”

任自在看著莫歧路的眼神裡帶著濃濃的譏諷神色，道:“放心吧，這事很隱秘，誰也不知道，你跟蘇景也僅僅隻是口頭上的協議，沒有第三個目擊者……而那蘇景眼裡揉不得半點沙子，遇到雲隱蜂那淫賊，說不得定然會痛下殺手……他似乎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唔，殺了雲隱蜂，對他而言，可能隻是生命中的一個小插曲而已，他卻不知，在雲隱蜂的背後，站著一個極度自私袒護兒子的先天高手，而且那李雲江，縱然在先天之中，亦可算是頂尖的頂尖。”

“依著李雲江對兒子的寵溺，不可能不在自己兒子身上設下手段……到時候，查出到底是誰殺了他的兒子，易如反掌！蘇師弟在外流落，依著他的實力，如何抵擋李雲江這承受了喪子之痛的先天高手的追殺?！而師父他們也不會懷疑我，他們只會認為我交給蘇師弟的是驅逐的任務，卻被蘇師弟做的太過火，導致有此禍事……是他太魯莽，跟我無關。”

莫歧路額頭上緩緩滴落一滴冷汗，道:“我……我竟將我的師弟，逼入了死地?！”

“而且恐怕他到死也不知道，害死他的人，竟然會是他信任無比的師兄。”

任自在大笑道:“怎麽樣，歧路，你師父為你起名莫歧路，便是望你時時修持自身，莫要踏上歧路，可如今，你步上歧途，感覺如何?滅殺了一個對自己極有威脅的對手，是不是很有快感?如此一來，道主之位是你的，那傲紅雪雖然未必是你的，但卻也不會是別人的……你仍然有大把的機會，日後成就道主之尊，你大可以再向神炎宗提親，依著你那時的身份，相信縱然是乾皇和神炎宗，也不得不斟酌考慮。”

他眼底浮現快意神色，那快意，滿是報復的快感，看到一張白紙被自己塗抹上了別的顏色，再不複那個老家夥所期待的模樣。

他心頭暗暗狂笑，心道道無涯啊道無涯，我報復不了你，卻能讓你二十年心血，盡數付之一炬！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我早晚會讓你知道這件事情，到那時，真想看看你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心頭帶著扭曲的神色，可任自在臉上卻仍滿是溫和的笑容，道:“你無需自責，人都是自私的，而且你看，道宗之內，隻是少了一個人而已，可你的人生卻方便了那麽多，美人，地位，都唾手可得！知道為什麽這世上壞人比好人多了嗎?因為做壞人，真的比做好人要輕松了太多太多，你都不需要太過努力，只需要將自己的對手盡數鏟除，便能輕松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莫歧路喃喃道:“人……都是自私的嗎?！”

“沒錯，人都是自私的，你做的太對了……那蘇景竟然擋了你的路，便是被你殺了，也是沒什麽怨言好說。”

任自在循循善誘，執意要將莫歧路拖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莫歧路幽幽歎道:“可此事終究是我做的不夠地道，

萬一被師父發現，說不得日後會有重罰，甚至於若依門規，我恐怕沒什麽好下場。”“可你做的滴水不漏，誰會知道?！蘇景不過是個死人，說不定此時此刻，已經被拋屍某個偏僻的角落，過不得多久，他的屍體就會腐爛，等到我們找到他，恐怕就算看到那屍體，也認不得他到底是誰了。”

“滴水不漏?！”

莫歧路眼底突的浮現些微古怪神色，道:“不，恐怕還遠遠達不到滴水不漏的地步，還有瑕疵……還有破綻……”

“什麽破綻！?”

“破綻便是……”

莫歧路聲音漸低，任自在一怔，不自覺的側耳傾聽而去。

“便是你了。”

莫歧路淡淡笑道。

“什麽?！”

任自在一怔，本能的防備，隨即才注意到莫歧路僅僅隻是說出了這句話，卻壓根沒半點殺人滅口的心思。

果然，到底是個乖乖孩子，沒做過壞事，根本就想不到這一步。

不過也好……若他敢對自己動手，說不得，我就得親手殺了他，到時候，兒子的病卻是要怎麽辦?

任自在松了口氣。

莫歧路卻面色突然劇變，驚叫道:“小心，馬慌了……”

說著，馬匹似是被什麽給嚇到，突然左右扭動起來，伴隨著驚慌的嘶鳴，車輪攆到了一處石塊上。

整個馬車突然劇烈的顛簸起來。

“啊~~~”

正自昏迷不醒的任清平身上傳來嘎吱嘎吱的斷骨之聲，淒厲的慘叫起來。

“平兒……”

任自在大慌，急忙去扶自己的兒子，可心驚之下，後心卻突的一涼，他動作頓時僵在了那裡。

茫然低頭，看著那從自己胸前透出的半截飛劍劍尖，眼神深處，似是帶著濃濃的不敢置信。

“師叔，是你教我的，不用多努力，但凡遇到礙事的人，除掉就是了。”

莫歧路臉上浮現扭曲神色，道:“可現在，你和任師弟兩人，擋了我的路了……抱歉，我隻做過一件錯事，但這件錯事卻錯的太過離譜，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所以，隻能請你去死了，你死之後，我立即便去趕往鳳仙郡，師弟若還活著，我自會跟他道歉懺悔，然後跟他一起抵擋李雲江，兄弟二人同生共死便是！但他若死了，我也得卻保這件事情，天知地知，我知，旁人誰也不知才行！”

任自在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看著滿臉扭曲神色的莫歧路。

眼底浮現的，竟然是快意欣慰神色。

“不愧是……道無涯的……弟子……”

他讚歎了一聲，唇角慢慢一點出血絲，論實力，他猶在莫歧路之上，結果，卻因為心憂兒子，慘遭殺害。

臨死前，心頭最後一個念頭卻是……

終於報復成功了。

可自己死了不足惜，怕是清平也……罷了，活著還有什麽意思，等到死後，來世，再做父子吧。

這一次，定要讓他做個好人。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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