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天色已晚。慕容胤澤回到寢殿,卻見燭火依舊,周逸然在房內等他。四下安靜,他推開門,一股暖意襲來。
房內暖爐騰溫,香爐中周逸然特地換了平時不常用的凝臆香,她知道他今日一定煩心,所以換了更加安神的熏香,她早就乏累,卻一直在等他。
見他走入內堂,周逸然抬眸微微一笑,披著披風走下臥榻,她將散落的青絲用手輕輕撥到一側,走到桌邊,摸了摸依然溫熱的茶壺。
慕容胤澤覺得心累,今日從主廚李軍到丫鬟靈芝,所有與此事有關的人他都審過一遍,可卻毫無頭緒,他們之間並沒有可疑之人。他心中疑慮暗暗歎氣,抬眸直直望向她:“你認為這事會是誰做的?”
周逸然平靜斟了一杯茶,遞給他,輕聲道:“所有人都猜四皇子,王爺怎麽想的?”
“他自然最可疑。”
周逸然淡淡回道:“是啊,一定會水落石出的。如今不管是不是他,我都要加快動手了,馬上就好了,再等兩天。”
慕容胤澤眸色一緊,不解:“你......打算怎麽做?”
卻見周逸然眸子閃亮,輕聲回道:“王爺莫要為此事太操心,今日早些休息吧!”
他不明白她的意思,周逸然不動聲色的回到寢殿。他深深歎了一口氣,眼神望向窗外暗沉的天色,心頭顫顫,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第二日周逸然一早離府,慕容胤澤還在調查此事,李玥兒來到府裡祭拜。
瑤香苑設置靈堂,白綢滿掛,燭火幽幽森森,陰暗不定。殿內一片淒涼,丫鬟穿著素服,跪在殿下。李婉兒年少,三王府還為準備陵墓,因此皇上特批讓她入皇陵,享受皇室殯葬的禮儀,也算是寬慰李將軍。
李玥兒上了香,房內氣氛凝重。
慕容胤澤神色肅穆,見她望過來,頷首行禮,眼神毫無交流。側妃如今殞命,他這些日子務必親力親為去處理這些善後之事。行完禮數,李玥兒幾次欲言又止,卻還是忍不住開口。
“王爺,我今日來其實有話想與您單獨說。”她聲音輕柔。
慕容胤澤望向她,遲鈍片刻,點了點頭。
二人來到苑內,李玥兒讓侍婢退下,她含情脈脈的望向他,眼眸深處流露著難以掩飾的欣喜,許久未與他單獨相處,她心中卻莫名怯懦,不知如何開口。
見她不語,慕容胤澤平淡問道:“二嫂,不知你有何事要說?”
李玥兒心中一怔,眉間不由微簇,不悅回道:“王爺,請不要叫我二嫂了。”
他眼眸一緊,冷漠的看著她,良久,他冷笑道:“那本王該如何稱呼才妥?”
李玥兒身子一頓,理了理思緒,不知如何化解尷尬,隻得轉移話題,輕歎:“王爺,婉兒遇害後,我每日都在想,如果今日之人換作我,王爺會怎樣,心中會不會對我有……”
她腦中有些亂,她其實並不是想說這番話的,可是卻脫口而出。無論她怎麽表現的淡然,可她心中只要想到他依然無法平靜,她喜歡他,喜歡了十年之久。那一年他行冠禮,可以自立府衙娶妻納妾,她在得知自己賜婚於他,心中竊喜雀躍,甚至幾日都無法平靜心中的歡愉,她親力親為準備著鳳冠霞帔,心中細想著一切即將發生的,她期待著往生可以牽著他的衣袖,與他執手,生命盡賦彼此。
可世事難料,她竟因為生辰八字不合這樣可笑的理由,了結了這段還沒開始的感情。
她怎會甘心,她差一點就是他的妻子,最後,卻讓李婉兒代替嫁到三王府。那年盛夏,他大婚,將軍府嫁女兒龍騰鳳翔,喜成連理。她一人躲在寢殿,穿著準備好的鳳冠霞帔,那日,她沒有踏出房門一步,她沒有眼淚,嘴角卻一直微揚,眼神木然,也許那天,她的心已經死了。
慕容胤澤靜默須臾,側首望著他:“二嫂,李婉兒屍骨未寒,你怎會問出這番話?”他眼裡毫無情意,眸色驟暗。
李玥兒強裝鎮定,微微垂首:“王爺說的是,是我言語欠妥,您莫要放在心上。”
他聲音沉著,一字一句:“所以,你今日究竟有什麽正事?”
她整理了情緒,娓娓道來:“王爺,您與我父親的事,您莫要放在心上,這些日子您事情繁多,不要再為此勞心,等婉兒這事過去,父親一定會想白的。我一定會勸說父親,莫要被奸人挑撥。”
“謝謝。”他淡淡回道。
看他眼中毫無情誼,二人沉默片刻,李玥兒忍不住苦笑:“王爺,我們自小認識,為何如今變的如此陌生。”
他靜靜不語,不知如何回應。
“王爺,您當初知道與您賜婚的人是我,難道沒有一絲絲的欣喜嗎?”她知道說這些話會令他反感,可她不甘心,這麽多年的感情,沒有善終也罷了,可她明明覺得慕容胤澤對她是有情的,至少曾經他的眼神不是如今這般。
他神色平靜:“如今說這些有什麽意義?你現在已經是二哥的正妃,而我也有了逸然,我們沒有那份緣分。”
李玥兒不甘心,上前一步細細打量他的臉,她哽咽追問:“我知道我們沒有緣分,可我就想要一個答案,當初,你喜歡我的對吧,沒有周逸然之前,你動過心的!對嗎?”
慕容胤澤下意識退後一步,不再看她。
“你我一同長大,一同讀書,一同騎馬射箭,我可以陪你做所有你喜歡的事。你從不與任何女子過多接觸,可我們不一樣,你雖然不說可我知道你對我與其他人不同。你是.......那個在我摔馬受傷,會伸出手抱起我的胤澤哥哥。”她哭的梨花帶雨,咽淚妝歡。
慕容胤澤嘴唇微微一動,卻未出聲。
她含淚苦笑:“至少那時候你喜歡過我,那個時候你的眼神不是這樣冷漠無情,而你也不是今天這幅模樣,那時候的你像風一樣,自由灑脫不顧及那些所謂的規矩禮儀,你和其他皇子不同,你永遠都是最耀眼的那個人。而不是今日這般,你不是!”她抽泣著,情緒激動。
慕容胤澤眉頭緊蹙,他一字一句:“若是當年有什麽誤會,今日便說清楚吧,自小我一直待你如惜玉一樣。我確實不像曾經那般模樣,當初年少輕狂,如今這般年紀自然也該穩重許多,至於您,二嫂,為了我二哥還請自重!”說罷,他頭也不回的離開。
李玥兒靜靜佇立在苑內,看著他的背影,她緊緊攥著的拳頭,將指甲狠狠地嵌在掌心,她眼底氤氳,微微顫抖,那個漸行漸遠背影在她印象中無比熟悉,可他再也不會回過頭,看她摔倒眼中露出鄙夷,卻還是會向她伸出一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