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十六年夏初,貴妃韓氏生辰,慶元帝邀三公九卿齊聚於宮中,大肆興辦。
人人都道君上對貴妃恩寵有加,卻不知他意不在此。
韓淑芸並非中宮之主,哪有有必要這樣高調?慶元帝一半是為了她,一半卻是為了靈姬肚裡那孩子。
老來得子,任誰都會喜不自禁,更何況那還是慶元帝眼中的吉兆。
那孩子托了佛祖福,前途無量。
阿歡正給王弗苓梳頭,將梳妝台上的大半頭飾都用上了。
“女郎看看還有哪裡不妥?”
王弗苓看著鏡中那已經快要熟悉的臉:“太重了,去掉幾支發釵。”
阿歡照辦,將兩側的發釵各取下兩支:“現在呢?女郎覺得可還好?”
王弗苓對這宮宴並不看重,她只是去見見故人,沒必要打扮得太過花枝招展:“再把步搖也取了吧,太顯老氣。”
阿歡亦照辦,將步搖輕輕取下,將那處的頭髮捋好:“妥了麽?”
吉春在一旁看著,怎麽看都覺得缺點什麽,她想了想道:“找個眼色鮮豔點的珠花帶上吧,女郎這般年紀,帶上珠花俏皮一些。”
王弗苓點了點頭:“可以。”
“是...”阿歡便將珠花取來,簪在王弗苓發髻左右。
如此便算妥了,王弗苓從座上起身,朝正堂而去。
正堂裡已經早早有人候著,卻是孫氏與韓驪幸,她們母子兩坐在堂中喝茶等候,看樣子還挺清閑。
世家女眷就有這一點好,什麽世面都見過,再大的場面也不怯。
因著進宮的緣故,這母女二人也頗費了些功夫打扮,特別的韓驪幸,那身行頭較之宮中尋常的妃嬪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韓驪幸見王弗苓來了,趕忙端端坐好,昂首挺胸的像一隻驕傲的公雞。
王弗苓視而不見,邁入正堂向孫氏走去,然後行了個禮:“嬸嬸安好。”
孫氏更是傲得不行,那樣子就像是受奴仆的禮數一般,正眼都不給王弗苓一個。
她不說話,王弗苓也不會傻愣愣的不起身,索性就站直了身子尋個地方坐下。
孫氏似乎沒想到王弗苓會這般,臉色瞬間就變了,她嘴裡哼哼著,尖聲尖氣道:“長房的不知什麽教養,嫡女還不如個奴仆懂禮數。”
王弗苓權當聽不見,招來奴仆給她斟茶倒水,而後自顧自的喝了起來。
孫氏越發氣悶,想要發作。
王弗苓卻突然出聲:“嬸嬸,祖母怕是要過來了,咱門繼續在這裡等候,還是去府門外等候?”
一聽這話,孫氏收了收脾氣,她先前惹了大母不高興,現在可不敢在造次了。
她也不回王弗苓的話,哼了一聲,繼續喝她的茶。
未多時,大母來了,身後還跟著李氏。
孫氏萬萬沒想到李氏如今會這般殷勤,看樣子是侍奉大母梳妝了,起得倒是夠早的。
大母掃了一眼堂中的三人,詢問孫氏:“二郎人呢?他難道不曉得今日是什麽日子?”
韓二郎的事情孫氏最不願意在大母面前說,沒有一次不被訓斥的。問題是這又不能怪她,孫氏憋屈得很,可大母問了,她又不能不說。
“今日宮中興宴,城中守衛多調了一半鎮守內廷,二郎也在其列,他說要等他處理妥當了才能過來。”
大母皺了皺眉,說他是也不對,說他不是也不對,畢竟鎮守內廷是頂重要的事情。
“那就讓他自行前往吧,
咱們可不能因為他,耽誤了進宮的行程。” 孫氏諾諾應是,還好大母沒有責罵怪罪,她松了一口氣。
李氏這會兒插了句話:“婆母,怕是可以走了,大公與大郎早早就過去,咱們也不能晚太久。”
大母嗯了一聲:“那就走吧...”
一行五人,乘了衣車前往宮門。
今日許多朝臣進宮,來來往往總能見到其他世族家的衣車,路旁有民眾聚集觀看,指指點點的不知在說些什麽。
韓驪幸與王弗苓同乘一車,她見王弗苓掀開簾子往外看,故作長輩模樣訓斥道:“世家女子的矜持哪裡去了?外頭那些賤民有什麽可看的?真俗氣!”
王弗苓懶得同她說,世家往上推十代,搞不好就是她口中所說的“賤民”。
見她不說話,韓驪幸也懶多嘴,她很期待這一遭。
因為,寧伯侯一家也會去,說不好能見到寧伯侯世子。她心心念念的就是那個人,光想一想就覺得高興。
王弗苓則繼續看她的風景,就這樣一路看到了宮門前。
果真如孫氏所說,宮中戒備較之平日裡加重不少,宮門處守著的侍衛都排到了一裡外。
怕有人渾水摸魚混進宮, 從這裡便開始監督。
衣車走上這條道就得大開著車簾,不能遮遮掩掩。
旁人家的女郎們都拿衣袖半捂著面龐,不敢與那些男人對視。王弗苓卻從頭看到尾,每一個人高矮胖瘦都看了一遍,她最後得出了個結論,慶元帝不懂居安思危,這些侍衛看起來沒有一點英姿可言。
待接近宮門的時候,一個騎著高頭大馬的人出現在王府裡的眼中。
那人是背對著她的,但光看著背影,王府裡也能想象得出那人一定相貌不凡。
韓驪幸見她一直朝那個方向看,也跟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
這一看,可把韓驪幸氣壞了,她放下捂著嘴的衣袖,恨恨的與王弗苓道:“把你那無禮傲慢的眼神挪開!那是你能看的麽?”
王弗苓被韓驪幸這話拉回神來,再看她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頓時明白過來。
原來那男子正是寧伯侯世子。
王弗苓對他沒興趣,更不想與韓驪幸爭執:“不看就不看。”
就在此時,寧伯侯世子似乎聽見了聲音,回頭望了她們一眼。
王弗苓眼神閃躲開,不與他對視。
寧伯侯世子倒是個識趣的人,隻一眼便收回神,背過身子不再看她們。
“請貴賓下乘。”
一尖銳的男音傳到她們的耳朵裡,抬眼一看正是宮中的宦官。
他恭恭敬敬的來到王弗苓她們衣車前:“兩位貴賓,宮中規矩,朝臣家眷不得乘車入宮門,需步行。”
這話的意思就是讓王弗苓她們下來,走著進內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