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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長青笑著點點頭:“我才不要那老宅子,破破爛爛的,若是有銀子,誰不想置新宅子啊。可是我二叔那點兒銀子,都是說穿的了,誰不知道?他又剛正,又不收學生家長送的禮,又還接濟那些窮人家的孩子,能有什麽銀子啊。估計您是白想嘍。”
“你忘了,何家還有一個方家的二少奶奶呢。”蔡氏提醒:“她男人都掌管方家的綢緞生意了,據說一年就是好幾萬兩。男人有權了,女人自然就有錢了。”
她家兩個兒子,自然該有兩棟宅子才行,不然現在的小破房子,哪裡能擠得下?要是再生孫子,就更住不下了。
“您這算盤打得可真響,我怎麽覺得這麽不靠譜呢。你就不怕祖母怪罪?”何長青笑笑,並不以為然,蔡氏的計劃簡直是癡人說夢,不說何儒年,春嬌有了兒子,怎麽還會把何宅讓出來?
“若不然,我也去方家苦苦窮好了,讓二姐賞我一點零花銀子。”何長青還在傻笑。
“你懂個屁。”蔡氏又敲一下何長青:“你不許去找何家賢。那是他們自家的事情,若是成了,咱們總有點機會,若是不成,咱們更別趟那趟渾水。”何長青這才明白,蔡氏根本沒有什麽真正的計劃,不過是想著渾水摸魚而已。
“娘你真是的,既然沒有明擺著的利益,你廢這麽大勁兒幹什麽?”何長青很是不屑:“有那功夫不如在門口花點力氣多吆喝吆喝,給鋪子裡頭拉點生意。”
“……”蔡氏沒說話。
這是她心底的秘密,她誰也不會說。
她嫁到何家,先生了一個女兒,然後徐氏也生了一個女兒。這倒是好,大家彼此彼此。
後來,她生了兩個兒子,徐氏還是生了兩個女兒。
這下好了,她穩佔上風。
可是,婆婆還是不喜歡她,丈夫忙著成天算計那點子生意,也不疼愛她。
再看看徐氏,讓何儒年斷了後,何儒年卻還是對她彬彬有禮,呵護有加,何老夫人瞧著她也是和顏悅色。
反觀自己,伺候老人照顧孩子,還要打理家裡,想請個丫鬟幫忙吧,那丫鬟最後去伺候婆婆去了。想請個幾個老媽子吧,何伯年卻說不行,請一個丫鬟就夠了,給家裡洗洗衣服做做飯,請多了太花錢,家裡還有兩個兒子,要攢錢給她們娶媳婦呢。
於是,那個丫鬟主要伺候婆婆,順帶著做點家務,大頭還是她來。
其實她知道,家裡根本就不像何伯年說的那樣窮,只是銀子都牢牢握在婆婆手裡不拿出來,因此才總是顯得沒錢。
徐氏呢,何儒年是個不知道存錢的,有多少花多少,徐氏養尊處優,像個闊太太似的。
都是何家的兒媳婦,妯娌而已,憑什麽!
蔡氏忿忿不平了很多年。不過因為何老夫人與何儒年的心結,兩家除了逢年過節,一直沒什麽大的來往。當然,兩兄弟還是會時常聚聚的,她也愛叫兒子們多去叔叔家,聯絡感情,也叫徐氏看著她的兒子,想想自己差點斷了何家的香火,教她難受。
後來春嬌來了,她大快人心,徐氏過的不好,她就高興。
可是很快,又請了個叫珊瑚的丫鬟,厲害得很,徐氏又養尊處優得活的像個太太了,她心裡就更不忿了!
婆婆長年累月的吃著藥,流水的銀子花出去,也沒見二房拿出錢吧。
孝順的名聲固然是她家得了,可是也沒見燕州城的百姓罵何儒年不孝啊?大家還是爭先恐後把孩子送到他那裡去念書,見面了恭恭敬敬叫一聲何先生。
憑什麽?都是一樣的女人!
蔡氏咬咬牙正不忿著,見何長青已經吃著豌豆走了,看著他寬闊的背影,嘴角又忍不住帶了一抹笑意,徐氏你活著再得意,老了還不是沒有人給你養老送終?逢年過節,也沒有人去給你墳頭拔草燒紙錢祭拜?
如此想一想,心裡到底快活些,站到門口吆喝生意去了。
謠言就是從春嬌回去後沒多久傳起來的。
說是有人撞見何家三女兒何家慧,先是與姑父顧清讓不明不白的攪在一起,後是與何儒年的學生黃缺住在一塊兒。
傷風敗俗,不知廉恥。
傳到何家賢耳朵裡的時候,已經在燕州城上空沸沸揚揚好幾天了,且沒有一點兒熄滅下去的態勢。
珊瑚悄悄過來傳信,說徐氏徹底一病不起,連進食都有困難。
何家慧被何儒年從黃缺家裡拖回來,關在後院,已經兩天沒給吃喝了,連徐氏看都不許去看。
何家賢想回家。
陳氏派人過來:“事關何家的聲譽和方府的聲譽,你這時候切莫回去趟這趟渾水!若是再撞見你跟男人在一起說話,那方家也就跟著不清不白了!這也是老爺的意思。”
既然是方老爺的意思,那看門的護院自然是不會像平時一樣隨意讓何家賢進出的了。
汀蘭院裡火急火燎的。
方其瑞回來,見何家賢挺著個大肚子不住的流汗,忙上前攙扶住了:“你別急,我已經回去看過了,嶽母的病有些棘手,已經請了韓大夫再給她診治,家慧暫時不用擔心,聽珊瑚說,她偷偷送過饅頭去。”
方其瑞沒說的是,他派人去請大夫,大夫一聽說是去何家,都擺擺手搖搖頭不願意去。
這才無法,拖了相好的韓大夫。
何家賢聽到這裡總算是安慰了一點兒,心裡稍微鎮定,坐了下來。
有方其瑞在外頭活動,應該會沒事的。
“要不要查查謠言的出處,叫那人出來辟謠?”方其瑞想的是最簡單也最有效的法子。
“不用!”何家賢立刻回絕,發覺自己的緊張表現得有些過分,忙解釋道:“我不想給自己找事,動了胎氣。”
方其瑞表示理解:“那就等時間過去吧,慢慢都會衝淡的,你別擔心。”
陳氏卻氣衝衝的趕過來興師問罪:“老二,你是什麽意思?公然違抗你父親的命令嗎?說了不要插手何家的事情,他們家裡的人不知廉恥,咱們家裡也還有一位,你別忘了,回頭把咱們牽連進去!”
方其瑞抬頭冷冷得瞧著陳氏:“夫人還是多管教管教三弟吧,他如今勾欄妓館,沉醉忘形,我昨日派人拉都拉不回來……”
陳氏知道方其業在外面散心,只是沒料到是這麽個散發,嚇了一跳,忙問仔細。
“三弟跟那個馮一飛馮少爺,脾性相投,如今馮少爺失了婚,三弟呢,失了業,兩個人惺惺相惜,顧念的不得了。”方其瑞是素來不給陳氏好臉色的,說了幾句,才道:“還有那個小鋪子,三弟若是不想管,就趁早交了回來,免得到時候虧了銀子,還要拿別的鋪子來補虧空!”
“呦,說得好像方家是你當家似的。”陳氏聽到這裡,反而不急了,方其瑞一不留神流露出來的態度激怒了她:“這麽快就想接手方家的家業?老二,我和你爹還沒死呐!”
“夫人說的什麽話?”方其瑞沒想到她如此敏感,難得解釋一句:“不過是我這些日子跟著父親學做生意,發覺掙錢的確不容易,有些擔憂而已。”
“擔憂?方家的生意自有我和你爹操心,哪裡輪得到你來擔那勞什子的憂!”陳氏越說越怒,口不擇言:“別忘了,你可是庶出,這家業,永遠輪不到你操心!就算是我業兒把家產敗光虧光,也沒有你擔憂的份兒!”
方其瑞和何家賢都是頭一次聽她把話說的這樣直白,忍不住均是一愣,片刻後都不說話了。
陳氏說完自覺地失言,恨恨得瞪他們一眼,回去了。
謠言傳得越來越厲害,連何家賢都帶進去了,說她是非不分,給何家慧和顧清讓放風,讓二人私會。
甚至於,又過了幾日,已經有夫人們在一起,交頭接耳:“聽說了沒,方家二奶奶,也不是什麽好貨色,聖賢書讀了一肚子,背地裡還是男盜女娼,何家家風不正啊。”
就連何老太爺也被拉出來說,當初是不是在京城犯了事才辭官了到燕州城躲避的,根本就不是告老還鄉“否則,怎麽何老夫人偏不許何二爺做官呢。”
何家一時名聲大噪,同樣也是聲名狼藉。
何儒年被學堂委婉勸退,丟了飯碗。
有一些迂腐的讀書人,已經去何家堵門,要求把何家慧拉出來去沉塘。
顧家也深受波及。顧老太爺還大聲辯解“沒這回事!”又讓顧清讓出來說清楚。
誰知道顧家那個後母顧夫人,卻是個蠢的,在後面趁機跟人說“我早瞧著不對勁,原來是這樣”,又繪聲繪色把何家慧當街跟顧清讓吵架的事情渲染了一番。
顧清讓這一回徹底說不清楚,只能暫時關了鋪子,躲在遠方親戚家去了——反正鋪子裡也沒有什麽生意。
何音蘭本想跟她一塊兒去的,想了想,卻選擇了留下來,她要帶著兒子守著顧老太爺——怕顧夫人趁機奪了顧家的家產。
何老夫人拖著病體倚在榻上,對何儒年怒目道:“你敢!你要是把慧丫頭趕出去,我就同她一齊去死……”說完劇烈“咳咳咳”。
何儒年跪在低頭,一言不發,隻手背上青筋爆出,眉川緊皺。
蔡氏在鋪子門口,唉聲歎氣——何家的風波也波及到她家的生意,已經好幾天沒開張了。甚至,何長柏的親事,又被加了二成聘金。
不知道是誰放出的風聲——真是精彩啊。
蔡氏的心情是糾結的,她一面覺得真是一出好戲啊,最好鬧得何儒年家雞犬不寧;一面又發覺兩個何家一損俱損,連累了她家。
說來說去,都怪徐氏不檢點,教不出來還女兒,如今遭報應了。
這世上,哪裡有包得住火的紙呢?
何儒年失魂落魄從大哥家的後門出來,拐角就對上何音蘭,她全身包的嚴嚴實實,穿得像個村婦,頭上裹著頭巾,身體瘦削,臉色蠟黃:“母親可怎麽說,可願意把家慧交出去?”
何家慧若是交出去被處置了,過一段時間風聲小了,顧清讓就保住了。
何儒年搖搖頭。
何音蘭惋惜的歎了一口氣,卻內心很是慶幸——那到底是她的親侄女兒,她夾在中間,兩難!
“你先回去吧,最近別出來了,小心點。”何儒年拍拍妹妹的肩膀:“母親讓我叫家賢回來。”
“叫她做什麽?她能幹什麽?大著肚子,走路都不方便。”何音蘭疑惑。
“母親沒說,但是長輩有命,自當遵循。”何儒年耷拉著腦袋,這些年辛辛苦苦掙下來的體面, 這一下子,全沒有了。
何音蘭瞧著二哥以往挺得筆直的脊背,如今已經彎下來一截,原本烏黑的兩鬢,這幾日已經斑白。
她心裡一酸,眼淚滴下來。
出嫁從夫,顧清讓要是因為這事情受到波及,沒有了前程,那她又能好到哪裡去?
雖說現在他躲出去了,可是躲多久是個盡頭?
她在家裡苦思冥想,最終隻想到這個主意:把何家慧交出去,不管那些民眾怎麽處置,亦或者她流離在外,只要從何家除名,趕出了燕州城,平息了民憤,顧清讓再回來,說當初是被何家慧引誘的,很快此事就會翻篇了。
她回家商量何儒年,何儒年開始自然是不肯,可是想到何家的名聲,列祖列宗的供奉,子孫後輩的希望……他點了頭。
若是何家慧一個人的擔當,能夠讓何家的子孫不受牽連,他作為何家的兒子,必須這麽做!
沒想到遭到何老夫人的極力反對!
何儒年也同何音蘭一樣,有些遺憾,卻又有些慶幸——他想著,實在不行,就按當初東窗事發時的策略,送了何家慧去當姑子,隻當沒這個女兒。
比起何音蘭的直接將何家慧趕出何家,這個辦法至少能保證她的安全。
如此世道,叫一個女孩子自生自滅,豈不是送羊入虎口?她除了自甘墮落,還能有什麽活路?
何儒年不是不明白,只是迂腐過頭。
如今何老夫人不同意,他也就松了一口氣——畢竟,不是自己要保全那個不知廉恥的女兒!不是自己認同那個給家族蒙羞的女兒!也不是自己不給在此事中受到傷害的親妹妹一個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