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竟然還有人同她一樣關心胡正?
心思轉動,不過一瞬,顧玉青頓時恍然,這人,除了苗大,只怕再無旁人!
苗大……
腦中浮動著苗大那張布滿滄桑的臉,陰沉穩重不失老辣的眼睛,顧玉青不由感歎他的反應迅速。
白薇稱他為將軍。
這位將軍,倒的確是個勁敵,只可惜,再厲害的敵人,當他的軟肋一寸不掩的暴露在外時,哪怕是鋒利如狼牙,也會變成綿軟的面條,毫無攻擊力。
苗大的軟肋,自然就是那位苗疆公主,本朝已故穆太妃,只要捏好穆太妃這張王牌,那與苗大一役的結局,其實早已定下。
眼下,苗二被捉,苗大卻沒有當即派人到京衛營求情領人,沒有四下活動關系,反倒是派人盯著胡正,可見,他是同自己一樣,看出胡正並非這滴翠齋的真正背後靠山,想要順藤摸瓜,找到那位真正的靠山吧。
找到之後呢?他又要如何。
滴翠齋的真正靠山,與營救苗二,這兩者,並無直接乾系!所以,苗大讓人監視胡正,並非為了營救苗二。
隨著眉頭漸蹙漸深,想著苗疆細作這些年在我朝無聲無息的滲入,顧玉青腦中浮光掠影,隱隱有些明白苗大的用意。
能指使得動胡正這樣的太醫院院判做跑腿,可見其背後真正的主人地位之不凡,更可見其身份之絕對隱蔽不能被世人知曉……苗大是想要順藤摸到那顆瓜,以此做威脅的資本,逼其為他的復國大業效力吧!
哼!
倒是端的好計謀。
顧玉青一聲冷哼,眼底迸出屢屢幽寒的精光。
眼下,這胡正既是進了宮,白薇又是被自己暗中劫來,那苗大……腦中電光火石,顧玉青一瞬間豁然開朗,當即吩咐如意道:“一會進宮,我去見慧貴妃,你去尋魏七,告訴他,苗大那邊要試探他的人,必定今日去尋他,讓他有個準備。”
語氣略頓,顧玉青補充道:“若是魏七今日不當值,你便說要替我回府取東西,出宮去魏七家裡告訴他。”
自那日之後,苗大遲遲不肯同自己聯絡,不過是因著不信任,可眼下,失態緊急,沒了白薇,她這個冒充穆太妃親信的人,便成了苗大無可選擇的選擇!
想要獲得宮中情報,想要在宮中排兵布陣,他就非得與自己聯絡不可!
簡單一番梳洗裝扮,接過如意備下的大氅,顧玉青裹了裹領口,抬腳出門。
清晨的寒風,正是最最凶猛。
這個時候,宮門口絡繹不絕的,正是那些趕來上朝的京中命官。顧玉青下車,與剛剛停轎的蕭禕,走個正照面。
自上次宮中一別,顧玉青倒是數日不曾見他,今日猛地遇上,卻是被蕭禕面上的疲憊之色驚得心頭微微一滯。
前世今生,這個皇子都是算無遺漏,他的面上,永遠都是陰翳的沉穩,何曾有過此刻這樣無力之態。
看來因著白貓一事,皇后被禁足,對蕭禕的打擊,倒的確是大!
沉香閣一事,蕭禕能聲東擊西圍魏救趙,把舒妃推到風口浪尖,完美的利用了陛下的疑心,將皇后成功解救。
可那樣的手段,用一次則罷,卻是不會次次生效。
再加此次因著白貓一案,皇后跟前的貼身宮婢翠微被慎刑司逼供,所招那些內容,徹底的觸怒了陛下心頭的底線,沒有廢後,已經是仁至義盡。
蕭禕怎麽敢輕舉妄動。
可他與皇后之間的結盟,早就是在皇上心頭被記了一筆的,若是被有心人頻頻提起……皇后被禁足,蕭禕的日子,怕是也不好過。
看來他這疲憊之色,倒也不盡是為了皇后。
膝頭微曲,顧玉青朝蕭禕行禮問安。
這個時候在這裡見到顧玉青,蕭禕倒是著實的震驚,不禁宣之於口,“你怎麽在這裡?”
聽蕭禕如是問,顧玉青心頭泛起冷笑。
睿智沉穩陰翳如蕭禕,竟然也有情緒外露情不自禁之時!
“聽說惠貴妃娘娘身子不適,我心頭實在惦記,便來看看。”顧玉青不動聲色道。
蕭禕聞言,眉頭略微蹙起,眼底就有疑色浮動。“惠貴妃病了嗎?”
惠貴妃宮裡,就有他的眼線,若是當真得了什麽病,他怎麽一點風聲沒有。
顧玉青聽他如是問,覷著他面上眼底的那一抹倏忽拂過的思慮,抱了手爐的手不由有些用力。
“殿下在宮外開牙建府,日日為陛下政事分憂奔波,自是不知后宮裡的瑣事。”
嫣然淺笑,徐徐說罷,顧玉青一瞬不瞬看向蕭禕,他面上一閃而過的尷尬之色便分毫不露的被她捕捉。
神思滾過,蕭禕卻是道:“我不知道,你怎麽又知道,莫非你收買了惠貴妃跟前的宮婢,讓她時時給你傳送惠貴妃的消息?”
蕭禕這話,問得可謂尖刻。
縱然他竭力做出打趣玩笑之態,可不知是這話本身就帶鋒芒,還是蕭禕有些精力不濟,他的竭力而為,反倒是給人欲蓋彌彰之意。
顧玉青隻笑意不減,越過蕭禕肩頭,看到一隊侍衛正在換崗,打頭的,正是魏七。
心頭微動,若無其事般側頭給如意遞上一個眼色,如意會意,當即抬腳離開。
複又回視蕭禕, 顧玉青道:“入宮上朝的人已經進去的差不多,殿下只顧和我說笑,耽誤了朝時,就是阿青的罪過了。”
將蕭禕的鋒芒避過。
蕭禕頓時神情一滯,看向顧玉青的目光,便越發蓄上如針般陰毒,帶著辣辣審視,似要將她看穿。
顧玉青眉目不動,抬著一汪如碧的眼睛,偏頭回視。
勁風呼嘯,從耳邊吹過,嗚咽之聲,似是在傳訴著前世今生的恩恩怨怨,糾纏不清。
約莫半盞茶的時間,蕭禕陰沉如鐵的面上,忽的綻出一抹笑來,“下個月初三,本王與公孫將軍小女大婚,你作為本王的準弟妹,到時候可要來給公孫琦煮新人面。”
“新人面要是要家中長輩來煮,這個習俗,殿下竟也忙的忘記了?”顧玉青微笑輕聲道。
心頭卻是泛起涼意,他哪裡是忘記,分明就是在挖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