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天機”接觸也非一次兩次,顧玉青深知,它這是下發了新的任務,又無法回答她先前的問題,逃避開了。
只是它沉默也好,哄鬧也罷,顧玉青心頭,猶如電閃雷劈。
思緒如同皮影戲,一幕一幕,清晰可見。
那日,所見的人……十歲左右的人……忽的,心尖像是被人用鞭子抽過,火辣辣一疼,顧玉青猛地從床榻上驚得坐起。
龍陽山的山賊首領,不就是正好十歲左右的模樣嗎?
心頭突突突的跳著,顧玉青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噴張,直衝頭頂。
因著思緒的漸漸明朗,激動之下,越發渾身顫抖,不能自已。
那山賊首領的眉目,臉型,氣質,神韻,在她腦中,如同被雕刻般清晰起來。
那首領與隨從進來之前,她聽得真真切切,他們形容和她蕭煜,是真正的金主,可見捉了他們回來,本就是的打算勒索銀子的。
進門之後,他對蕭煜的一陣捏脈,對她的一番試探,態度可謂冰冷如霜,不帶絲毫溫度,可得知她名字的那一瞬,他流露於面的巨大變化,顧玉青至今記憶尤深。
他凝著她看的眼神,分明是蓄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痛苦複雜卻又有著隱隱的熱切和期盼。
他們分明是從未見過彼此,為何那一瞬,他會有那樣的感情劇變,以至於在恍惚過後,立刻下令,把她和蕭煜放了。
而他自己,在離開時,背影又是那樣的跌跌撞撞,仿若奔逃。
他在逃什麽,那是他的山寨!
他就是她弟弟嗎?他流露處那樣的異常情緒,是他知道什麽嗎?倘若知道,為何又僅僅只是失態放了她,卻不相認!
當時被她忽略的一幕幕,隨著記憶,紛紛湧來,不知不覺,穿了鞋子踱步到窗前小桌,臨窗而坐,望著窗外被秋風掃落,打著旋兒飄零的還帶著綠意的樹葉,顧玉青一手撐桌,一手撫胸,心口疼的喘不過氣。
一個擦肩而過,顧玉青覺得自己簡直錯過了幾個輪回!
“吉祥如意!”猛地深吸一口氣,顧玉青霍然轉身,一面急急朝外走去,一面喚道。
吉祥如意正在廊下嬉笑顧玉青與蕭煜的婚事,忽的聽到顧玉青叫喚,忙起身相迎。
及她們二人行到顧玉青面前,顧玉青已經是推門出來,立在屋簷下。
“讓周秉德駕車,我要去龍陽山!”錯過了一回,她不能再錯過第二回,不論那人是否是她的弟弟,總要親自去驗證一番。
薑媽媽記得清楚,他的腳踝處,不是有一片環狀烏青胎記嘛!
眼見顧玉青面沉如鐵,渾身散發著不容置疑的凜凜氣勢,吉祥如意相視一眼,如意轉身就朝外院走去,吉祥則是徐徐道:“小姐且先等奴婢一下,眼見秋意已深,山林間更是霜氣寒涼,奴婢給小姐取一件厚實點的披風。”
顧玉青頷首點頭,吉祥急急轉身進了裡屋,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拿了夾了一層薄薄棉絮的披風出來,撣在手臂上,扶了顧玉青朝外而去。
她們到的時候,周秉德已經將馬車套好,停在二門處候著,如意立在一側巴巴朝她來的方向張望,周秉德則與栓柱一起,正在朝馬車裡裝些東西,因用盒子裝著,顧玉青及至跟前,問道:“那是什麽?”
周秉德恭敬答道:“一點熟肉點心和火油。龍陽山雖是在京都范圍內,可到底距離此處尚遠,此刻已經是晌午過後,及至龍陽山,只怕馬不停蹄,最早也是暮色時分,奴才打獵為生,最是知道山林間的暮氣有多寒涼,帶著些吃食和取暖用具,以防萬一。”
還有一點,周秉德沒有直說,龍陽山山林既深且密,常有狼群出沒。
帶著火油去,主要是為了防狼。
當然,他還作了其他準備,只是因著心頭有著萬無一失的篤定,不願此刻說出,讓顧玉青憑添一份驚憂罷了。
顧玉青聞言點頭,扶著吉祥如意上車,剛剛坐穩,馬車開拔。
隨著車廂搖搖,顧玉青心頭思緒越發紛紛擾擾,閉著眼睛靠在靠枕上,可因著內心劇烈的思緒起伏,卻是羽睫顫動不止。
吉祥如意瞧著,雖不知顧玉青究竟為何突然要去龍陽山,可眼見她如此,卻是不禁跟著心頭一沉,不安起來。
馬車剛剛出了大門,卻是猛地停下,慣性作用,顧玉青頓時身子一閃,朝前探了一下,與此同時,緊閉的雙眼謔的睜開。
周秉德駕車,一貫穩當,還從未有過這樣的閃失。
吉祥以手撐著車廂坐穩,扶住的顧玉青,轉頭打起簾子朝外看去,“怎麽了……”隻話音兒未落,她的聲音便戛然而止。
吉祥打住的話頭惹得顧玉青疑心, 問道:“外面怎麽了?”
吉祥縮了脖子探頭回來,眼底帶著難以描述的神情,“小姐,四殿下在外面。”
顧玉青一怔。
蕭煜?
他不是早就離開了嗎?難道又折返回來了?可是有什麽事……思緒湧上,顧玉青示意如意將馬車車簾掀起,登時,外面的景象落入眼中。
周秉德滿面凝重的立在馬兒身側,手背青筋暴突,太陽穴一條一條,堅毅的嘴唇抿成一條細線,一眼就看得出,他在死命拽著韁繩。
見到顧玉青的車簾被掀起,周秉德面上帶了不安,朝她說道:“剛剛出門,馬車險些撞上四殿下。”
他做夢也想不到,馬車前軲轆出了大門,後軲轆估計還在府裡沒跟出來的時候,蕭煜就猛地不知從哪裡跳了出來,眉眼帶著詭異的笑意,謔的站在馬前。
莫說嚇了他一跳,差點把馬嚇得尥蹶子。
若非他反應快,縱身下車,一把拽住馬脖子上的龍套,只怕這馬受驚之下,前蹄一揚,朝著蕭煜就是一腳。
這陛下前腳剛剛賜婚,赤南侯府的馬就把未來姑爺一腳蹬死……一想到剛剛那一幕,周秉德就覺得頭皮發麻。
顧玉青得了周秉德的話,忙朝蕭煜看過去,滿面急色,“怎麽樣,傷到沒有?”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