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煜的安排,她自然是放心。
熱水澡泡的差不多,吉祥如意服侍了顧玉青更衣出浴,心裡到底覺得平西王府世子妃一事,因她而起,著實不安,便吩咐另行換了出門的衣裙,親自到平西王府登門探望。
所幸她去的時候,也不過是剛剛掌燈不久,不算太晚。世子妃身子欠安,不過是略略稍坐片刻,反倒是被老太君拉著說了半晌的話,噓寒問暖,顧玉青隻覺心頭暖意洋洋。
直到回了赤南侯府,已經快要宵禁時分。
瞧著堆了滿滿一桌子的禮物,顧玉青哭笑不得,分明是去探望病人的,她自己反倒是滿載而歸。
從她愛吃的桂花糖到流蘇金步搖,從最新的雲錦鮮豔料子到上好的湖筆,各色各樣,林林雜雜一大堆,都是老太君素日瞧著好,專門給她留下的。
在平西王府的時候,老太君捧寶似得讓嬤嬤將這些東西拿出,她登時眼圈就紅了。
上一世,平西王府老太君待她就如同自己個的嫡親孫女一般,後來因著她費心竭力的輔佐蕭鐸登基,一向從不站隊的平西王府也跟著站隊蕭鐸。
依稀記得,她的新婚之夜,嫁衣的衣料還是老太君親自幫她挑選的。
上一世,她慘遭背叛與算計,落得那樣下場,白發人送黑發人,也不知老太君得了信兒能不能經得住那份打擊。
重生一世,她滿心滿肺都被外祖一家的仇恨充斥,這麽久了,竟是頭一次登門平西王府,難怪老太君要戳著她的腦門子罵她小沒良心的了,還真是沒良心。
撚起一顆桂花糖含在嘴裡,甜絲絲的味道直浸心脾。
並非她不想念老太君,實在是端王未除,她不敢與平西王府走動太過緊密,只怕稍不留神,便給平西王府帶來禍事。
眼見端王垮台,又來一個不安好心的楚天鍺。
一波一波的事情,逼得她毫無分心之力。
現在好了,總算是能喘一口氣,日後也能時常到平西王府走動了。
老平西王年過半百,身體健朗,如今已不問世事,安心在家遛鳥養狗,方才她去,正好趕上老平西王正遛狗。
一根繩子拴在狗脖子上,半人高的狗扯著前蹄要命的跑,老平西王就跟在後面追,顧玉青看的哭笑不得,實在不懂,這究竟是人遛狗還是狗遛人。
老太君亦是無病無災,素日隻愛打葉子牌,可惜顧玉青每每打牌就頭暈腦脹直犯困,相伴左右時,也只能作丫鬟狀,端茶遞水捏捏肩。
老王爺沒有側室,府中子女倒是多,眼下留在京城的卻是只有襲了爵位的嫡長子一家。
顧玉青的手帕交,洛瑤,便是世子的二女兒。
洛瑤之上,是她的嫡長姐羅冰,前年冬天嫁到了杭州,記憶裡,洛瑤應該是從今年二月份就去杭州她大姐家小住了,大約要在中秋之前才能回來。
洛瑤下面,還有一個弟弟,名喚洛松,如今十歲,正是與她嫡親的弟弟同歲。
平西王府有個怪事,年過半百的老王爺是王爺,年僅十歲的洛松亦是王爺,可偏偏隻洛松他爹是個世子。
老王爺在世,世子便不能稱王,可皇上又極愛平西王府的這個十歲小童,特特給他敕封了個王位,也就是大家口中慣叫的小王爺。
上一世,遠嫁杭州的洛冰過得如何她不甚了解,只知道洛瑤最終嫁了商家,雖士農工商,本朝商人地位極低,可那一家待洛瑤卻是實在好。
地位名聲這種東西,你若在乎,它便重要,你若無事,它則什麽都不算。
洛瑤是個心大意寬的,最大的愛好不過是吃和如何吃,那種莫須有的東西,她根本注意不到,日子過得極是美滿。
至於洛松,到她死,洛松都還未有成親,最深的印象便是,每每她登門平西王府,洛松見了她,總愛問她要桂花糖吃。
桂花糖……覷著眼前一匣子糖果,顧玉青忽的想到了那個她做了無數次的夢,夢裡兩個光屁溜的小胖子,亦是喜歡邁著小短腿,跌跌撞撞衝她要桂花糖!
兩個小胖子,怎麽會有兩個呢?她分明只有一個弟弟。
立在一旁侍奉的吉祥如意眼瞧著顧玉青盯著一匣子糖果發呆,吉祥頓時“噗嗤”一笑,惹得顧玉青斂了心緒抬眼看她。
吉祥以帕掩面,眉眼彎彎,“小姐盯著這糖果看的眼神,像極了四皇子殿下看小姐的眼神。”
如意聞言,跟著咯咯發笑,面上掛了紅絲。
顧玉青登時嗔她一眼,“牙尖嘴利的!哪和哪啊!”話雖如是說,可卻不自覺的回想,自己剛剛到底是什麽眼神啊!
紅雲爬上臉頰,跳躍的燭光下,仿似添了一室春色。
瞧著顧玉青滿面嬌羞,吉祥如意恰到好處的打趣了幾句,吉祥轉了話題,“小姐,及笄禮那時,奴婢遠遠的立在牆下花叢邊,給您使眼色,您可是看到了?”
顧玉青一手撫臉,一手撚糖把玩,抿嘴笑道:“你那麽大的大活人,自然看得到,擠眉弄眼的,我都替你的眼睛捏把汗。不然,徐婆子手上的酒,我也不會喝的那樣痛快啊!”
吉祥就笑道:“奴婢當時還後悔,怎麽就穿了一身鵝黃裙子,那一片花又都是黃色的,深怕奴婢被花遮了, 您瞧不見。”
顧玉青聞言,噗嗤一笑,“我們吉祥比花兒嬌,一眼就能瞧見。將來不知誰又福氣,把我們吉祥娶了回去。”
吉祥頓時臉頰一紅,哼哼一聲,說道:“奴婢可是不知道誰有這個福分,不過,奴婢知道四殿下是有福人!”
吉祥又提蕭煜,顧玉青面上好容易退下去的紅雲又彌漫上來,當即嗔了吉祥一眼,轉手去捏她胳膊,“壞丫頭,越發沒有規矩。”
吉祥咯咯笑著躲開,不住嘴道:“奴婢又沒有胡說,小姐首飾匣子裡那根翠綠的簪子不就是證據嘛,那可是慧貴妃娘娘的物什呢!”
隨著吉祥的笑語聲,顧玉青面頰越發滾燙,心裡卻是像有糖水流淌而過一般,一頭小鹿砰砰亂撞。
禁不住吉祥如意打趣,乾脆門一關,將其二人關在門外。
剛剛合上門,她還未及轉身,就聽得耳邊一聲熟悉的叫聲,“哎呀,好些天不出來,可是憋壞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