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調整得差不多,也只是對陳雨暉而言。因為,她的身子已經敗了,大夫說再調整也是這樣。瘦弱得一陣風就能把她吹倒,若不抹胭脂,臉和嘴唇白得像宣紙,走幾步就氣喘噓噓。她這樣,是不可能再嫁人了。
陳世英既恨何林生惡毒,也氣自己的閨女狠辣,這個結果也是她自找的。想著她跟祖母的感情最好,而且一個半癱,一個不能大動,兩個人住在一起也有個伴,不會太寂寞。把她的嫁妝都給她搬過去,多派幾個服侍的人,院子再擴大些。再加上自己每年給她們的生活費,日子不會難過。
當陳世英把這個想法跟陳阿雨暉說了以後,陳雨暉一下子就哭了起來。
她邊哭邊說道,“爹,你是我的親爹嗎?你怎麽能這樣對我!是母親和陳阿福讓你這樣做的嗎?”
由於太激動,她的臉有了些血色,說完這兩句話還使勁喘了幾口粗氣,顯見累得不輕。
陳世英愣了愣,他覺得父親能作成自己這樣,天下已經找不出幾個了。何家出事後,連那些關系好的同僚都勸他莫為了一個不聽話的庶女討了皇上的嫌,嶽丈和舅兄更是勸過多次。但他都固執己見地想救下她,不忍心年紀輕輕的她跟著何家受罪。沒想到,卻得了她的這句話。
他氣得臉都有些紅了,沉臉說道,“暉丫頭,父親為你做的還不夠?還有,你母親和長姐幫你良多,你怎麽能那樣說她們?你能活著出何家,是你外祖父到皇上那裡救的情。皇上能痛快地賜你們合離,多半看的是楚家,你父親我還沒有那麽大的面子。”
陳雨暉哭道,“她們幫我也是因為她們良心不安。當初,楚家的姻緣是祖母說給我的,楚將軍要娶的人是我……”一說到這個心中永遠的痛,她就劇烈地咳嗽起來,咳了一會兒,又才說道,“這麽好的姻緣,卻在江氏的幫助下,被陳阿福謀去了。陳阿福現在擁有的一切,原本是我的。”
說完,又痛哭起來。
陳世英氣得直搖頭,說道,“你怎麽還執迷為悟?我跟你解釋過多少次了,想把你說給楚令宣,只是你祖母跟楚家二夫人兩人的想法。楚家二夫人,只是楚令宣的嬸子,在楚家沒有一點話語權,她的承諾算什麽?楚令宣真正想娶的是福兒,老侯爺心儀的孫媳婦,楚侯爺心儀的兒媳婦,也都是福兒。”
陳雨暉氣喘噓噓地說道,“爹不要再騙我了,我又不是傻子,你們當然要這麽說了。現在,三妹妹又要嫁去公府,當公府少奶奶。你的幾個女兒,一個是侯府的當家奶奶,一個是公府的少奶奶。而我,你的二閨女,卻落到這個悲慘的境地……”她又喘了幾口粗氣,哭道,“爹,求你,求你了,幫幫我……”
陳世英愣愣地問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幫你,還要幫你什麽?”
陳雨暉的臉更紅了幾分,說道,“爹,你不要把我趕去鄉下,那樣我這輩子都沒有出頭之日了。你能不能跟楚將軍說說,我隻想當他的人,我的心自始至終就沒變過。我已經不會再生孩子了,我不在乎名份……”
“夠了!”陳世英大喝一聲。長這麽大歲數,他還從來沒有這麽大聲說過話。他氣得臉通紅,拳頭握得緊緊的。若不是陳雨暉不扛打,他會抽她兩嘴巴。
陳世英指著她罵道,“我陳世英怎麽會有你這樣的女兒,不要臉面,不知廉恥,還心狠手辣……罷了,罷了,你明天就走吧,這個家不能再留你了。”
說完,便扭頭走了出去,不想看她第二眼。
後面茶碗破碎的響聲讓他腳步頓了頓,又抬腿向正院走去。
他知道這個女兒德行不好,自私又心狠手辣。他很自責,認為是自己這個父親沒把她教好,不該讓母親和唐姨娘從小管教她。
他總覺得,閨女通過在何家受了這麽多苦,能夠讓她吸取教訓。又因為這麽多人救過她,能夠感化她,讓她懂得感恩。只要懂得感恩,就不會不可救藥,就能慢慢變好。
可是,這個女兒不僅不懂感恩,還蠢笨至極,異想天開。都這樣了,還惦記著去給楚令宣當妾!
別說她沒有美貌,沒有智慧,現在又沒有了身體。就是這三樣樣樣有,楚令宣也不會看上她,福兒也不會容忍她。
再說,他陳世英的女兒,怎麽能給別人當妾!
他來到正院,直接進了上房東側屋。看到炕上擺了許多細軟和匣子,江氏正領著兩個丫頭在收拾。
那兩個丫頭看陳世英的面色不好,忙躬了躬身退下去。
江氏下了炕,給他遞上一碗茶,說道,“老爺,氣著了?快莫生氣,暉丫頭什麽樣,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她知道男人去跟陳雨暉談話,也猜到肯定會生氣,但沒想到會氣成這樣,臉都成了豬肝色。
陳世英坐下, 幾口把茶水喝完,說道,“明天就派人把暉丫頭送去定州鄉下,多派幾個婆子去。”頓了頓,又歎道,“她都這樣了,生活上也不要苛刻她。還有娘,原來怕村人懷疑,給娘的費用不多。現在事情過去了那麽久,別人也不會在意娘住在那裡了。以後多給她們些銀子,再讓人給那裡的裡正和地主送些禮,請他們關照一下。”
江氏聽了心裡有了幾分喜悅。她怕陳世英一時心軟,把那個丫頭留下,影響晴兒的婚事。那個丫頭實在太可怕,能夠做出什麽事,她猜都猜不到。
她說道,“老爺放心,我讓人在那裡修個大些的宅子,暉丫頭的嫁妝也一並帶過去。以後,每個月再給她們五十兩銀子生活……”
陳世英點點頭。陳雨暉的嫁妝豐厚,還有田地和鋪子裡的產出,在鄉下過一輩子也用不完。
兩人正商量著,突然有丫頭匆匆來報,“老爺,夫人,不好了,二姑奶奶上吊了。”
江氏嚇得一下子站起來,陳世英坐著沒動,咬著牙問道,“死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