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毅迫切想知道答案,未知的探索在猛烈的撞擊著自己的頭腦。
屍檢室的大門虛著,陰深深的冷氣鋪面而來,廖毅衝了進去,房間裡很冰冷,自己的腳步也變得慢而輕盈。
廖毅從放著屍體的巷道走了上去,旁邊蓋著屍體的白布好像在飄動一般,氣氛非常滲人。
屍檢室的屍體一般存放一周左右,但七月的天氣有些燥熱,自然存放的時間就更短了,屍體一旦腐爛有了味道就會被處理掉。
廖毅清楚留給他破案的時間並不多。
身邊穿著白大褂的男人放下鉗子和手術刀,脫下被鮮血沾滿的手套,中指向鼻梁上推了一下眼睛。
廖毅輕聲問道“怎麽樣?”
男人很冰冷,簡單的指了一下屍體旁邊白色鐵盒子,鐵盒子中裝著清水,兩顆剛取出來的子彈揮散著鮮血顯露出本有的模樣,清水漸漸被染成了淡紅色。
男人拔下口罩,淡淡的說了一句“這件命案不簡單!”
此人曾憲江,梁峰大學醫學系高才生,曾在《中華日報》上發表了一篇《屍體再生學說》的學術論文,在醫學界和刑事偵查界引起了短暫的轟動。
其中有一個引人矚目的觀點“屍體是人性的真實面,它從來不會說謊!”本以為學有所成,但這世道對戰爭,社會形式的言論鋪天蓋地成為主流,曾憲江的學術研究到此被時代的洪流所淹沒了。
畢業後一面留在梁峰大學醫學系任教,一面在警察廳屍檢科找點外水,最重要的是這裡有他研究不完的屍體。
廖毅從清水中拿出一顆子彈,在亮眼的燈光下看了一看。
“7.63×25mm。”曾憲江口中所說的正是廖毅手中的子彈型號,他也是一個軍械迷,閑來無事就會研究和把弄槍支彈藥。
“的確,盒子炮的配彈,但用這種槍的人太多了,遊擊隊,地下黨,地方性武裝,土匪……大多使用這種手槍,想查到凶手如同大海撈針!”廖毅本以為清晰的思路也變得迷糊,案件交叉的點太多。
“你可以再看看另外一顆!”曾憲江用消毒液清洗器械說道。
廖毅從清水中取出第二顆子彈,作為刑事科的副科長,識別能力不容置疑,一眼便看出子彈的型號,“9×20mmBrowninglong。”廖毅輕輕的說。
這種子彈用於M1903式手槍,“馬牌擼子!”廖毅表情嚴肅,從這條線索中好像看到了其中一名凶手的模樣。
“馬牌擼子一般是軍統幹部所配手槍,但也不是肯定的,現在這種槍支也容易弄到手!”曾憲江脫掉白大褂說道。
“軍統?其中一個凶手很有可能是軍統的人。”廖毅喃喃自語,其實廖毅的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大膽的推理:劉鐵生可能去過走馬街33號的巷子,如果他是其中一個凶手,那麽劉鐵生很可能也是軍統的人。
然而這隻是一個推論,可這個推論有很強的立足點,死者余天明位於梁峰市政府機關重要的位置。
新政府成立後,老蔣和戴笠一起啟動了“排除異己”的暗殺計劃,針對的就是余天明這種新政府的重要人員。
梁峰市緊靠南京,自然成為了軍統活動的中心。
廖毅的思維越想越深,這件命案很有可能牽涉到新政府,軍統,甚至地下黨,還有可能與日本人有關。
如果真是這樣,自己這個小小的刑事科副科長擔不起這樣的責任,廖毅有些不敢再去觸碰這件命案了,
越想越感到迷茫和恐懼,呆呆的站在原地。 然而很難控制住內心對真相的求知欲望。
“廖科長,我先回學校了,下午還有一堂課,記得出來把門關上。”曾憲江囑咐道。
“等等!”廖毅回過神追上去問“曾老師,你對這件命案怎麽看?”廖毅想從曾憲江的想法中找點啟發。
“我只和屍體對話,活人還是交給你吧!”曾憲江什麽也沒有說便離去了。
廖毅走出陰暗的屍檢室,輕輕將門關上,來到警察廳的辦公大樓。
“廖科長,劉科長讓我叫你去他辦公室?”一個警察走過來說。
“有什麽事情嗎?”
“好像是找到了七一零命案的目擊證人!”
警察雖然說的不確定,但廖毅的腦海中再次翻起了波瀾。
快步趕到了劉鐵生的辦公室,打開門,一個穿著樸素的婦女坐在凳子上,臉上的皺紋偏多,眼角褶皺了好幾層,表面上略顯憔悴,但女人正襟危坐絲毫沒有緊張感,從側面看輪廓反而有幾分異於常人的氣質。
廖毅坐在了沙發上接過同事剛剛問完的筆錄,掃了一眼,大多是些常規問題。
婦女名叫王秀碧,居住在走馬街33號的正對面, 她交代在七月十日晚十點二十分左右看到了一個拿著槍的影子在33號出現過。
至於張什麽模樣?沒看清楚,王秀碧提供的有價值線索也就隻有這麽一點。
廖毅看完後注視著劉鐵生的一舉一動,他絲毫沒有緊張情緒表露出來,反而臉上帶著如常的笑容更讓人難以消化。
難道是自己推理錯了?巷道中的那顆紐扣也隻是巧合?還是劉鐵生心裡素質過好?暫時得不到答案。
廖毅把目光轉到王秀碧身上,和一般婦女差不多的樣子,端著杯子喝了一口水,喉嚨的運動也看不出緊張的感覺。
廖毅的第一直覺告訴自己,這個婦女的心裡素質出奇的好。
“老弟,你還有什麽問題要問嗎?”劉鐵生走過來問,劉鐵生見廖毅發呆又問了一句,“老弟,你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哦哦哦,我的確還有一個問題。”廖毅回過神說。
“那就趕快問吧!”
廖毅面視著王秀碧,王秀碧反而對著自己露出了笑意。
廖毅問“你當天晚上為什麽不立即報案?”
“警官,我報了案的,就在十點三十分左右的時候我就報案的,但是沒人接啊!”
王秀碧的言辭讓廖毅雙腳軟了一下,靠在了背後的辦公桌上。
當天晚上正是自己值班,由於遲到了,十點三十分才到值班室,而剛進值班室電話就響了,廖毅確實也接過這個電話,可是當時根本沒人說話。
那聲微弱老邁的聲音就在廖毅和劉鐵生的交談中從耳旁飄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