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歷史悠久,古樸純淨的小山村待習慣了,離開時淡淡的愁思莫名湧上心頭。大巴車上,車內的氣氛壓抑般的沉重。窗外濃鬱的翠綠瑩瑩和清澈的溪水潺潺,落在每個人的眼中,都多了一些不舍的意味。火車上,或許是都分到了臥鋪的原因,沒人再聚在一起打牌了,安靜的全然沒了當初來時的朝氣。
到N市的時候,正是華燈初上。車水馬龍的嘈雜聲不絕於耳,聽上去竟隱隱地令人生厭。家在市裡的都直接回去了,剩下的同學坐上早已等候著的校車返校。
正在考試周裡,九點半多,校園裡四處都是剛上完自習,腳步匆匆往宿舍奔的學生。
拖著拉杆箱,背著碩大背包走得七零八落的一眾建築城規學生格外的扎眼。當然,在旁人的眼裡都是羨慕,畢竟能借著寫生出去玩一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可只有經歷了整個過程的人,才深知什麽是痛並快樂著。
依舊熟悉的校園,似乎有種別樣的魔力,一下子將人喚醒,剛才還毫無生氣的隊伍突然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了。
“累死了啊~~~終於活著回來了。”人群中不知哪個女生長歎了一聲。
“幸好是晚上,我都曬脫皮了。要不黑不溜秋的,沒法見人了!”
“哎,防曬霜在那裡和擺設沒區別。”
“我背死了,好像是被什麽毒蟲咬到了,腰上一個大紅包,又腫又硬。”
“圖舒服,穿了幾天涼拖。結果腳背上直接就曬出了個印子,這下不穿鞋都沒人看得出了。”
“後天考試哎,要親命了!”
“啥也別說了,聽天由命吧~~~”又是一聲長歎,緊接著是無數聲此起彼伏的歎息聲......
快走到松3樓前時,林西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裡的喬陽。
幾日不見,喬陽一身黑白色的休閑裝,整個人散發著神秘的陽剛之氣,而又不失爽朗清舉。月色清幽,淡雅如霧的星光傾在他的身上,幻化出一片迷離的光彩。
周遭的女生們很多都在心底暗暗驚呼:‘好帥啊!’個個看得呆了,那樣子就差流口水了。
真是喬陽一出,全系男生無顏色!
兩人戀愛後,喬陽很少在女生宿舍前站太久,往往一個簡單的告別就離去。像這次主動放下身價等著,而且是眾目睽睽之下,連林西都有些不敢置信了。
作為自家人,簡潔到是沒有失態,只不過剛拐進走廊,就幽幽地吐出一句:“一朵梨花壓海棠,玉樹臨風勝潘安。”
“小潔,你都拿出潘安作比喻啦?我可是看到過,他長得貌美如花。”成佳佳挑眉一笑,“不過,大神是真心帥啊!美色當前,不知道西西扛不扛得住啊!哎,命好!命好啊!老大回家了,真可惜,看不到哦!”
“才色雙絕,才還佔了大頭,色也完全不在話下。嘖嘖!”
“嘻嘻嘻嘻,你別是和那些女生一樣,也想歪了吧?”
“美色人之所欲也,科第亦人之所欲也。二者若能兼致,何異腰纏十萬,更跨揚州之鶴乎?”
“啊啊啊啊,說點人話,好不好?”
“哈哈哈哈!”
“完了,你已瘋!”
再好,也是名草有主了,何況別人的男朋友,不可褻玩焉更是最好少遠觀。剛才還烏泱泱的大部隊頃刻就散去了。宿舍樓前又恢復了平靜。
“你......”
“你......”
林西和喬陽幾乎同時問出口,
兩人隨即不約而同地笑了。 “你等很久了?”
喬陽目光專注地看著林西,淡淡地答:“嗯,有一會兒了。”
“你剛才想問什麽?”
“嗯......沒事。”喬陽一時語結。
林西莞爾:“難道是沈學長失戀毀壞力太大,攪得你心緒也亂了?平時也沒見你答不上話啊?”
喬陽失笑,眼神掃過林西的耳垂,問:“耳朵不疼嗎?”
“呵呵,被你發現了。我又沒有耳洞,只能買這種夾著的。心欣幫我挑的,好不好看?”林西小得意。
喬陽避而不答:“這一身不會也在屏山買的吧?”
“衣服和鞋子是。”
“以後不要穿短褲。”
“哦。”
“只在我面前的話,可以。”
“哦。”
林西慢慢地斂起笑容,心裡暗想:剛回來就被管束,真是不爽!就允許你打扮得帥氣無比大庭廣眾之下招蜂引蝶,你沒見那些女生們看你的眼神,恨不得立即搶回宿舍......
“我想你了。”
猝不及防,林西被喬陽擁進了懷裡。那些腦袋裡飛轉地念頭刷得一下子,被清空了。
“很想,很想。也有些擔心你。”
喬陽的聲音低低的,帶著些迷醉。林西心裡又一下子軟得一塌糊塗,“我很好,就是曬黑了,還吃胖了點呢。坐了好長時間的車,有點累,我想回去睡覺了。”
“好。”喬陽不舍地松開手,“票我都買好了。考完試,一起走。”
“好。”
宿舍裡,成佳佳和簡潔顧不上收拾行李,開了電腦連了相機就倒騰照片。
成佳佳指著簡潔電腦裡的一張看不清人臉只有模糊背影的照片,好奇地問:“這是啥時候拍的?”
“今早,琮和大飛他們幾個男生去那個破球架那打最後一次籃球。哎,臨走了,竟然惦記的是這事。”
“我靠,那會兒天還沒亮呢,怪不得這麽黑漆漆的。”
“魏琮說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有機會來屏山了。即便來,也不會有兄弟們在身邊一起打籃球了。再退一步,有兄弟陪著,說不定這個破籃球架都不在了。”簡潔聳聳肩,情緒低落。
“哎,沒看出來,他還如此多愁善感。你可別被她傳染了。來看看我拍的。”成佳佳輕輕拍了下簡潔的肩膀,返回自己的電腦前,也翻起照片來了。
簡潔屁股懶得抬,拉著椅子挪過去。成佳佳也是拍了不少,帶得兩張內存卡都滿了。
“這張好哎,有創意!”
簡潔誇讚的是一張只有四隻胳膊的照片,成佳佳、李周,王時飛,景語喆四個人高舉左手,依次做著‘L’‘O’‘V’‘E’的手勢,陽光透過指縫灑下來,溫馨又浪漫。
“我也最喜歡這張。”成佳佳答得輕快,眼波蕩漾地盯著照片中的某隻手。
‘嘭’門開,正好撞到兩隻橫在地下的行李箱。林西小心地躲過去,“你們倆幹嘛呢?”
成佳佳壞笑地轉回頭:“呦~這麽快回來了?我們還以為大神好幾天沒見你,且得柔情蜜意會兒呢!”
“我們倆看照片呢。你也別忙活了,一會兒看看你拍的。”簡潔含笑說。
林西實在也是累,同樣不準備收拾了,索性也開了電腦。
“哈,西西,你什麽時候偷拍的我啊?”簡潔帶著一絲驚喜問。
成佳佳笑得腰都彎了,“小潔,你這蹲地的樣,可太像個村姑了。哦,不對,就是個村姑了。”
“我想大黃了。”簡潔幽幽地說。
“沒事,放心吧。村長一家既然收留了它,就一定會好好待它的。打狗也要看主人不是,它以後可是有背景了,不會再有人隨便扔石頭欺負它了。而且村長家夥食也好,吃喝不愁了。”林西安慰道,“我還拍了好幾張大黃呢,你看看,挑喜歡的,一會兒發你。”
“好啊!”
“你啥時候拍的?我們都睡得跟死豬一樣!哈哈!我怎麽是這個別扭的姿勢啊?”
“哎呦,紀騰嘴裡還叼著張撲克牌呢!”
“哈哈,水牛!”
“那邊的山可真是好看,綠的都不真實了。”
“這,這是第一天咱們那桌飯吧?饅頭蘸著盤底的菜湯,都抹的一點不剩了。”
“這背影是小方吧,大紅褲衩可真是騷氣的很。”
“屏山的落日可真美啊。”
“小景還擺攤算過卦啊,這是明著和人搶生意啊!”
“瞧人孟姐,一襲白裙,飄飄欲仙,往那一坐就成風景了。”
“這是上蓮花峰之前最陡的那段吧,哇塞,西西,你啥時候拍的?哎,這麽看,大家都挺狼狽的啊!”
“我恐高,上去手抖,可惜了,有點模糊。”
“佳佳,你這張照得好霸氣!不過這粗樹枝是什麽鬼?”
“我用來當拐杖的,實在是爬得要了老命了!到現在腿肚子還僵著呢!”
“凡哥這後背,怎麽一道道白的啊?”
“他可逗,說黃山盯冷死,裡面穿了個秋衣,熱個半死,又不好意思脫,然後狂出汗,汗一乾,就結成鹽巴了。”
“哈哈,這是老霍吧,峰頂打太極拳,可以!可以!”
“猴子真好的,一路都拉著聶聶的手,那恩愛的,簡直了!”
“哈哈,這是那隻敢挑釁我的小猴子,哎呦,這麽看,還挺可愛的嗎!”
“宏村的池塘可真美啊!‘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也不過如此!發給我啊,我要拿這張當桌面!”
“哈哈,這張老大肯定滿意啊,瞧把她的胸拍得多大。回頭給她,收點小費!”
“你跟大飛學壞了,滿腦子都是錢和怎麽掙錢。”
“......”
夜已深,126宿舍裡還在歡聲笑語討論著照片,似乎旅途中滿身的疲憊都忘卻了。屏山的記憶會終將隨著時間越來越淡,慢慢變成照片裡那一點漣漪和一場畫境。
第二天醒來,才算真正回到了現實。時間有限,複習像打仗一樣,即便腦力全開也無濟於事了。付雲瀟中午才回的宿舍,她那些考試的手段,也完全沒有施展的余地了。
隔天的周一,考試正式開始。看到卷子,大家的表情出奇的一致:玩完兒!
當天晚上,複習的勁頭,已經大打折扣。臨陣磨刀,不快也不亮了。
好不容易挨到最後一門結束,出考場的一刻,真是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不管怎麽說,這個學期總算是結束了。美好漫長的暑假到來了,那些掛科的煩惱就留在下個學期再見吧。
付雲瀟考完試的當天就回家了,等待她的是父母獎勵的歐洲遊。
林西照舊在假期第一天的清早離開,宿舍樓外,喬陽已經在等。
凌雲的考試周早就結束了,他意外地沒有等著簡潔,連行蹤都沒告知。所以,簡潔需要自己坐火車了。
許哲也沒來。不過成佳佳並不孤單,有人會騎著自行車把她送到她需要的目的地。
花落有意隨水流,流水無心戀落花。月為無痕無為月,年似多愁多似年。
南柯無痕。
喬陽小記:
雖然只是一個多周不見,對我而言卻像過了幾個月那麽久。特別是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原來我有多麽地想她。她笑意吟吟地朝著我走來,越發漸長的黑發用五彩的珠串隨意地束起側放在肩頭,劉海在額間打著彎。略寬松的白色粗麻布短上衣搭著淡藍色的迷你短褲,襯出修長的大腿。腳上是一雙紅色的平底布鞋。銀色的手鏈纏繞在她纖細的手腕上,耳垂上掛著銀鈴環,走路時,相互碰撞若玉珠落盤叮當作響。
她果真是曬黑了,臉也圓潤了些,看著有點疲憊,但精神不錯。我懸了幾天的心,終於是放下了。
陪宏遠喝酒時,他就嚷著胡話問我:“那小姑娘哪裡好啊?怎麽你就被輕易降服了呢?我們兄弟一直覺得沒有人能入得了你的法眼啊,都準備著攢著錢幫您老剃度出家呢!我已經不相信愛情了......愛無力了......你們可一定好好的啊!”
是啊,她哪裡好呢?
坦白地講,她沒有奪目嫵媚,也沒有不可方物,卻美得恰到好處。她沒有特立獨行,也沒有刻意張揚。她時而沉穩踏實,時而鬧起來又像個小瘋子。她的潛意識裡有點鬼靈精怪,卻總是能隱藏地很好。
在我心裡,她有著令人舒心的力量,會讓我越發的著迷。弱水三千隻取一瓢。
誰說喜歡一個人愛一個人沒有理由,其實是有的。
我們,我們會很好。即便遠隔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