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家,如果說劉義是劉翼德的心腹,那麽黃浩雲就是和珅的心腹,但劉義是白手套,還經常乾髒活,而黃浩雲卻隻負責和宅的安全,平時連大門都不出,並且他也不是家奴出身。
劉翼德只知道,在乾隆四十五年,和珅隨著乾隆第五次去江南,路過揚州時,正遇上黃浩雲被仇家砍殺成重傷。
那時的和珅還遠遠沒有現在的位高權重,硬是冒著殺頭的風險,讓黃浩雲混在了隨駕隊伍裡,讓他躲過了仇家的追殺,從此他在和家一呆就是十七年,現在還不到四十歲。
其余再詳細的情況,劉翼德一無所知,就連黃浩雲武功的高低,也是毫不摸底。
劉翼德去百順胡同叫上劉義,一起去豐台農莊。
劉翼德製止住劉義對腳傷的刨根問底,調笑著問劉義道:“德麟的精神狀況好嗎?身體怎樣,能吃能喝的嗎?“。
劉義嘿嘿笑著回道:”精神這事我們拿不準,得二爺去了看看他是不是裝的,身體倒是很好,他麻的,整個是能吃一鍋,也能拉一炕“。
“德麟家裡面找過他嗎?”,劉翼德又問道。
劉義滿不在乎的回道:“這事連沒半個月都沒有,就他這種拿窯子鋪當家的主,估計最少半年沒音信,家裡才會找他。
街面上倒是有人打聽他,因為他是和窯姐翠花一起不見的,人們都說倆人準是私奔,去江南遊玩了,也就沒人再找他”。
德麟的事,看樣子劉義他們辦的不錯,心中暫時沒了顧慮,劉翼德嘴裡開始哼哼起了空城計:“我正在城樓觀山景,耳聽得城外亂紛紛,旌旗招展空翻影,卻原是司馬發來的兵,我也曾差人去打聽,打聽得司馬領兵往西行”。
劉義聽見,連忙拍馬屁豎起大拇指道:“二爺這幾句西皮唱的真地道!比三慶班唱的不差”。
劉翼德正想再往下唱,結果被劉義一打岔,把下面的詞給忘了,立刻衝劉義怒道:“難道你二爺我,只是唱的不差,你唱個不差的,讓也爺也聽聽”。
劉義一縮脖子,得,這馬屁給拍到馬腳了,我整天乾活,哪有空學唱戲啊,隻好趕緊連連認錯:“二爺,你唱的比三慶班可好多了,可小的現在還不會唱,明天我就開始學戲,學會了就天天唱給二爺聽”。
劉翼德看著劉義的奴才樣,就不再理他,心中卻美得不行,要在前世中,你即使有錢,也不好找這樣的奴才啊。
等劉翼德只有六句詞的空城計,唱了一百多遍時,和珅家在豐台的農莊也到了。
關押德麟的地方,並沒有在農莊裡面,而是在農莊西面的一處果園。
劉翼德見到了地頭,就沒讓黃浩雲跟進果園,而是打發他去了農莊裡,既然和珅沒讓他乾過髒活,自己也就不準備讓他接觸髒活,以免再多毀一個正常人。
誰實話,在劉翼德心中,殺人放火都不叫髒,只有突破人性底線的事才叫髒,當初吩咐劉義做的事,就是突破了人性底線。
果園裡有一處院落,只有秋天果樹結滿果子時,農莊裡才會有人來看守果園住。
德麟住在這裡,從一個沒有道德,沒有做人底線的人,在第一天就變得有了信仰,心裡也開始相信,老天爺是公平的,會惡有惡報,善有善報。
十多天中,在沒有人踏足的果園院裡,有時傳出似有似無的哈哈大笑一天的聲音。
有時又傳出斷斷續續“嗚嗚”哭一天的聲音,農莊裡面開始傳說那裡鬧鬼,
劉義安排人去果園邊上乾活,都沒有人再敢去。 劉翼德甩開劉義要攙扶的胳膊,慢悠悠的拄著單拐走進果園,老桃樹的枝杈,像無數鬼手一樣伸向自己身旁。
推門進了四合院,見院裡空蕩蕩的只有德麟一個人,也沒被綁著,正低頭邊抽泣著,邊用樹枝在地上畫畫。
劉翼德看了會兒,見德麟連頭也不抬,專心在地上畫著一個又一個圓圈,隻好走到德麟跟前,拍了下他的頭,德麟這才仰起腦袋,但還是蹲著。
見他眼神發直,也沒有認出自己的正常反應,就拿起他的手看了看,手上沒有任何傷痕,又用手摸摸他的頭,也沒發現有其他的傷,這才對劉義做事放了心。
劉翼德低下頭對德麟和藹的問道:”他們打你哪了?打的你疼不疼?“。
德麟聽見劉翼德的柔聲細語,立刻崩潰的跪下,抱著他的大腿,像孩子一樣的嚎啕大哭起來道:“大爺,你可算來了!
昨天有倆壞人,把死蛇放在我褲襠裡嚇唬我,還說要讓蛇吃我的小雞, 大爺,我聽話,我要當好孩子,以後再也不乾壞事了”。
被抱著大腿的劉翼德,聽完德麟這話,起了渾身的雞皮嘎達,心道,看樣子這傻比,可真是受了些罪。
劉翼德撫摸著德麟的頭,繼續關心的道:”大爺要養病,等病好就帶你回家,不讓壞人再欺負你,你聽話不“。
德麟止住了哭聲,抽泣著說道:”大爺,你要能帶我回家,我現在就給你唱戲,我唱的可好聽了“。
吳繼繼續心疼的問道:”你歲數這麽小,能會唱什麽戲啊?不唱戲,大爺也會帶你回家“。
德麟的表情立刻變得天真爛漫,表示自己年齡並不小的道:“我不小,我都已經二十歲,馬上就要娶媳婦,我會唱蘇三起解這出戲”。
劉翼德衝劉義點點頭,用眼神肯定的示意道:是真傻了。然後在劉義攙扶下,轉身走出院門。
身後傳來德麟著急的聲音:“大爺,等你病好了,記得來接我”。
人的神經是極其脆弱的,不經過系統的意志訓練,反覆的反方向用最強刺激,人真的是很容易傻掉。
劉翼德沉默著,一直到了果園外的車轎上,才張嘴說話,對劉義道:“明天你去百順胡同時,就把他捎到城裡去吧,再跟他幾天,如果沒異常就把他送回貝勒府”。
哪怕曾經過十五年的黑暗,哪怕德麟這樣正是要的結果,可自己現在卻無法笑出聲來。
同時也慶幸看到如此結果,還能有難受的心情,這恰恰說明自己還在人的隊伍裡,還沒有變成一個純獸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