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真是夠了!她不過是個連溺水都無法救自己的孩子!”易少丞心中狂吼,眥目欲裂,觸目驚心地看著,卻並不敢發出一點聲音,水底下的手握的嘎嘣作響。
但讓他更加沒想到的是,那寒冷鋒利的狼牙箭頭上宛如黑夜明燈,逐漸亮起。
片刻後,這箭頭變得如同一個小太陽。
“竟然將箭注入了內力!”易少丞看到這裡,心頭的憤怒已如火山般即將噴發,百石強弓,狼牙箭頭,再加上內力,這一箭若是射出,三百步能射穿十個大漢重甲步卒……
然而這樣的手段,現在僅僅隻是用來對付一個嬰兒。
一個嬰兒,一個才出生沒多久,看過這世界沒幾眼,如今落在水中已然認命的嬰兒!
“這婆娘好生惡毒。”易少丞心弦緊繃,死死盯著,暗想這該多大的仇多大的怨才能做到這樣,可是孩子是無辜的,最後,他又感歎命運不公。
可是他聽到船上傳來的下一句話,那壓抑到極端的憤怒都變成了冷笑。
“殿下,您與她的姑侄情誼,源遠流長,就像這河水一樣,終究會留到盡頭。若您不願意動手,請讓手下代勞。”
女護衛看著主上,擔憂地說道。
箭矢上光芒迅速暗淡,弓箭被甩落甲板,滇國公主轉身一掌甩出。
啪!
寂靜的夜色,這一聲格外響亮刺耳,兩岸適才方響起的蟲鳴,忽然沒了。
“是否覺得,我大滇國焱珠公主之位,你也可以代勞呢?”
女護衛臉龐立刻紅腫起來,跪在地上,噤若寒蟬。
“屬下不敢,屬下該死!”
“哼,念你追隨我已有十年,忠心不二。但若有下次,你死不足惜!”
滇國公主目光凶厲的看了一眼女護衛,轉過身,目光再看向茫茫水域,眼中卻多了一絲疑惑與不安。
隻聽她輕聲念道:“奇怪,這水流並不湍急,怎麽一晃就不見嬌兒的影子呢。”
原來,就在她們兩人這段談話的過程中,那女嬰已經不見了蹤影。
不過,滇國公主又覺得擔心明顯是多余的,這浩渺水域,難道還有其他人不成?
滇國公主望著這空寂的水面,心裡泛起一絲絲悲涼之意,自己又何嘗沒有過這種切膚之痛呢?隻要身為皇家子嗣,命運從一誕生開始,就再也不是自己能夠掌控的了,有些人會成為九五之尊,而有些人,終究隻是瓦礫而已。
這感慨轉瞬即逝,焱珠公主並沒有在舟頭多作駐足,而是甩手回身,前往船艙休息去了。
不一會兒,大船調轉方向,緩緩開離。
……
易少丞從水中露出腦袋,懷抱著剛剛救來的女嬰,腿腳發軟的朝岸邊河灘跑去,有時候還要滑一跤。
等到了前面的蘆葦叢,易少丞快速將這女嬰的腹腔壓住,微微用力,控水,想讓她把水全部嘔吐出來。
“你倒是醒醒啊,鐸嬌?小公主?……”
“小公主?”
“哇哇……你不能死啊。你要爭氣啊。”
小孩早就閉氣過去了,身體也因為泡在冷水裡,涼颼颼的,易少丞根本就感覺不到這孩子還有什麽脈象。
可易少丞又不死心,他眼眶裡泛著淚花,仿佛隻要這孩子死了,自己的某種希望也就坍塌了。
結果是無論易少丞怎麽努力,這孩子都沒有複蘇的跡象。
這樣嬌小的嬰孩,眉頭緊皺,似乎才初到世間,
就已經厭煩了人世。 “唯一能救她的方法,便只剩下元陽純力!真是在逼我……”
易少丞的眉頭,也和這女嬰一樣,緊緊皺起來,他提到的元陽純力,是一種對於每個修行者都視若生命的力量。武者修煉武學,強健體魄,其終極目的就是為了在丹田處,將身體百余個穴道中那一絲絲遊動的精純之力,全部匯聚在一起,形成一股特殊的力量。
這股力量,就叫元陽純力,既是人之根本,又是力之源泉。
元陽純力的好處太多,它會讓人力大無窮,也會讓人敏捷無比,可以說,在大漢天朝的宗門非常之多,武學數量不勝枚舉,但都脫離不了修煉奇經八脈,修煉這百余穴竅。
歸根結底,一切的修煉,都隻是為了凝練出那麽一股元陽純力。
元陽純力的高低,也代表著一位武修的內在實力,可以不動聲色之中,就將敵人徹底瓦解和摧毀。
易少丞曾經在“九州劍宗”是一名外門弟子,受過劍宗掌教一些特別的恩惠指點,但他也差不多用了整整八年時間,才漸漸凝練出了那麽一絲絲元陽純力,每次讓這股力量穿過奇經八脈時,身體都非常的舒服受用。
可如今……
易少丞想來想去,唯一能救這嬰孩的,隻有動用元陽純力,灌輸到她體內,重新激活嬰兒五髒六腑的活力。
但這代價對於易少丞實在太大, 八年苦修,就將付諸東流。
換句話來說,一旦易少丞沒有了元陽純力,就算武學招式懂得再多,也無法發揮出真正的實力。
那就成了真正的廢物!
“你這是逼我啊……難道我易少丞是上輩子欠你的……啊,不公平。這不公平啊!我不認識你哇!”
易少丞急得團團轉,誰願意讓自己武學修為倒退八年?而且是為了一個素未謀面的別人?
易少丞內心激烈掙扎著。
想了想,他乾脆往地上一跪,對小鐸嬌哀嚎:“姑奶奶,我的小姑奶奶,你就醒過來吧。我給你磕頭了。”
說來也是奇怪,這一拜之下,女嬰竟然咳出一口水來。
易少丞連忙上去查看,但又白高興一場,這女嬰應該是腹中脹氣,噴出一口水後,還是沒有動靜。
這完全是巧合啊!
易少丞欲哭無淚。
但他最後還是下定決心,兩隻手舉起女嬰,閉目之後,渾身穴位同時震動,他將自己體內苦修已久的那股稀薄的“元陽純力”激活之後,通過女孩的腋窩,一股腦的全部灌輸進去。
一旦失去這股力量,易少丞身體立刻就像被掏空了,連同髒腑的感應都沒了,整個人搖搖欲墜,眼皮更是沉甸甸的,易少丞現在唯一就是想,去睡一大覺。
可他又不甘心。
“我必須要看著你醒來,你醒醒啊!”
在經歷短暫的身體搖晃後,易少丞突然感覺額頭一熱。他大驚,眼睛一下子睜得極大,一絲黃黃的液體從他腦袋上稀裡嘩啦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