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貫跪伏於地,哭訴道:“臣薦人失察,臣有罪,請陛下責罰,還請陛下給臣一次機會戴罪立功,臣願意親自前往毫州平息叛亂。”
徽宗見他哭泣模樣,有些於心不忍,童貫在外統兵近二十載,也算是立下汗馬功勞,就因為一群毛賊責罰與他,倒是說不過去。
徽宗叫人將他扶起,歎息說道:“一群梁山水匪,竟然調動朝廷三萬禁軍不能平息,這戰報裡也說道水賊只有數千人,難道我大宋禁軍糜爛至此?那還談什麽北伐遼國,收復燕雲?”
童貫再次跪倒,眼淚潺潺而下:“陛下,此並不關禁軍之事,只因臣用將不當所致,北伐乃國之大計,陛下萬萬不可因這一時之挫而失望。”徽宗也只是一時感慨嘴上說說,哪裡放的下北伐之事,聞言也不做聲,只等著看其他朝臣要說些什麽。
果然,馬上便有反對北伐的朝臣上來攻訐,又有支持北伐之人力爭,一時間朝堂上熱鬧非凡,口水橫飛。就在這時,蔡京又動了,蔡京一動,滿朝大臣立刻停止了爭辯,聽他講話。
童貫跪在地上看這蔡京出來,心中冷笑,蔡京你要是敢在這個時候帶頭反對北伐,今日便是你罷官去職之日。
蔡京出列躬身施禮道:“陛下,北伐乃祖宗遺訓,是以必行之事。陛下切莫因小挫而灰心,禁軍之敗,以老臣看一則在於水土不服,水泊乃是水域,沿岸數百裡何處都可登岸,有利便進,無利則退,想我禁軍都未習水戰,更是無船隻舟輯,勝了也追之不上,無法殲敵。二則是輕敵,我禁軍兵甲齊備,人數佔優,面對小股匪盜自有傲敵之心。是以有此大敗,與伐遼成敗卻無半點關系,請陛下明鑒。”
朝臣紛紛驚駭,這老公相本是最反對伐遼之人,怎麽的今日改了口?徽宗卻是大喜,剛才朝臣群情洶洶,要是蔡京再站出來反對伐遼,他真是不知該怎麽收場了,不想蔡京將這剿匪失利與伐遼之事撇得乾乾淨淨,更發給伐遼之事搬出祖宗的遺訓,是必要遵循之事,不由心中大是感動。
心道還是蔡京知道朕的心思,這祖宗遺訓自是要遵循的,不禁為自己前幾天誤聽梁師成之言欲將蔡京罷相之事慶幸不已,還好自己當時猶豫,不然今日誰來為我解圍?
徽宗言道:“蔡京之言甚是有禮,還是蔡太師知大禮莫廢,朕受教之,絕不違背祖宗遺訓,絕不廢伐遼之事。”
蔡京聽見心花怒放,知道自己這一寶算押中了。朝臣聽見蔡京都站出來支持伐遼,誰還敢出列反對此事?徽宗看著群臣鴉雀無聲,再無人反對,對蔡京更是滿意。又問道:“蔡京,對水泊匪盜之事,你有何看法?”
蔡京忙行禮道:“臣的看法早便對陛下言過,那便是上上之策,一來我大軍可及早備戰不需糾纏於盜匪,二來用本地之兵治本地之匪,輕車熟路滅匪更加快捷。”
徽宗訝道:“你是說濟州義勇?”
蔡京奏道:“正是,記得紫宸殿臣與童貫大人有賭約在先,一月為限剿滅水匪,現今已過一十八日,只怕童貫大人是不能兌現諾言了。臣請陛下征召濟州義勇前去剿匪,以全北伐大計。”
童貫急忙道:“陛下不可,這一月之期尚未到,怎可調回禁軍用民軍剿匪?”
蔡京緩緩問道:“童太尉,這一月還有一十二天,你能立下軍令狀剿滅群匪麽?三萬大軍在毫州徒費糧草,損兵折將,你究竟要讓水匪橫行到幾時?漕運中斷江淮物資不能北上,用什麽來籌備北伐?”
童貫默然無語,徽宗心中隻關心自家北伐之業,收復燕雲,自己好做個不弱秦皇漢武的一代帝王,至於這水泊幾千小賊誰去打發他也不放在心裡。
見童貫無語,徽宗不耐說道:“就依蔡相言,征調濟州義勇五月初一趕到汴京,著吳迪覲見,南下淮南剿匪!”
事已至此,童貫唯有泱泱退下,蔡京在朝中大獲全勝,一挽頹勢。
官家見再無大臣上奏,便宣布退朝。蔡京志得意滿,在無數大臣簇擁之下,滿心歡笑打道回府。童貫則是咬牙切齒,恨恨而去。
蔡京滿心歡喜回到府中,屁股還未坐熱便把蔡絛喊了過來。
蔡絛看見蔡京滿臉歡笑模樣,便知道今天朝會父親定是揚眉吐氣,自己也是開心的緊。
蔡京看著自己的兒子,滿意之極。
從所未有的柔和語氣說道:“我兒的確是長大了,能幫上為父了,你也該看出來為父今日高興。今日在朝堂上,你是沒看見童貫那個狼狽模樣,看得為父真是於心不忍呐。”
蔡絛心中暗笑,不忍?父親是怕自己忍不住笑出聲吧!
蔡京笑了幾聲又說道:“約之,官家今日在朝已經頒下旨意,著濟州義勇五月初一到達京師,城外駐扎,待吳迪覲見之後即可啟程,赴毫州剿匪。你一會派個親信家人去交代吳迪一下,現在便預先作好準備,一到毫州,便要已摧枯拉朽之式剿平匪盜,決不能耽誤時日。”
蔡絛點頭應是,可還是有些疑慮:“父親,童貫當日應承去剿匪,派出大軍名將也要了一個月時間,吳迪隻三千人馬,且兵甲不齊,這樣要求怕是有些難為他了。”
蔡京哈哈大笑:“約之啊約之,你答應吳迪什麽條件了?還要和為父耍弄你的那點小聰明?我想現在的梁山水泊,最大的匪便是吳迪吧!派他去剿滅自己,那還不能兵到即平?你有什麽話便直說,只要為父不為難一定辦到。”
蔡絛不好意思的笑笑,正要說話,蔡京正在興頭上,卻又止住了他:“你先別說,讓為父來猜上一猜。”
蔡京沉吟道:“你給吳迪開出的條件只能是兩個,一個是科場的功名,這是他的晉身之階,不過他現在正是丁憂之期,短期是不可能了。另一個也是功名,丁憂唯一不避的便是兵革之事,那就簡單了,你方才說義勇人數不過三千,那便是想讓他擴編。又說兵甲不齊,便是給他軍備。你說為父說的對不對?”
蔡絛大驚,自家父親平時不顯山露水一板正經,竟是將他心中的想法猜得一清二楚!蔡京見他驚恐,安慰道:“你莫要驚慌,我連你為何要如此幫他都能猜到。”蔡絛驚疑不定:“父親,您說說看。”
蔡京又說道:“原因不外幾點,一是義勇若強,北伐必可用上,到時候引薦之功萬萬不能少了為父的一份,二來吳迪現在與童貫結下大怨,若要北伐必是童貫為帥,童貫為帥吳迪定是危險,要不加強他的人馬軍備,只怕他是難回了。這第三,吳迪若要幾年內入得朝堂,必要有偌大名聲鋪墊,你便是在為他打下基礎,兵鋒一指,擋者披靡。是也不是?”
蔡絛深拜:“父親教導,孩兒佩服之至,我的確有這些想法,不過只是第一條與第三條,這第二條孩兒卻未曾想到。”
蔡京撫須而笑:“你派人告訴吳迪,需要何等樣裝備輜重,及早報過來,我著三司兵部工部即可為他準備。他一到京師便可領取。不過擴編一事,須得他剿平盜匪之後才能商議,有功才可賞,那時我也好向官家進言, 薦他做個北伐先鋒!”
蔡絛躬身施禮:“孩兒這便去辦。”
蔡京父子在商議如何趁熱打鐵,童貫高俅也在一起商議如何扳回一局。童貫今日臉算丟到家了,本身作為一個閹人,他已經坐到太尉,開府儀同三司這等至高尊位上,便飽受文人士子百官爭議,他唯一可以倚靠的便是軍功。
現在蔡太師釜底抽薪,要在這軍功上扳倒他,他要是倒下,還如何翻得了身?
高俅連他還不如,一點倚靠都沒有,做這太尉三衙統領位置全仗著官家的寵信。平日備受百官口水,乾得最多的便是嫉賢妒能,將只要是有些才乾的統統壓住,不叫人動搖了自己的位置。
這吳迪聽說既能統兵,又是個有文才的士子,倘若他得了勢哪還有自家的立足之地。
於是兩人立刻結為一體,商議如何打壓這事情。兩人商議來商議去,卻也拿不出個好辦法,官家在朝會上下的旨意,萬萬是更改不了的,何況吳迪還有蔡太師扶持。
商議不成,高俅也是無奈:“童樞密,我已束手無策,此事暫時擱置,待來日再說,我還要去籌備金明池爭標一事,端午將近,我這要去督促演練。”
說道金明池爭標,童貫眼睛一亮,他擊掌而起:“我有法子了,不過要高太尉幫襯一把。”
高俅哪會不願,當即表態:“樞密使請說,高俅無有不應。”
童貫笑道:“還是得高太尉提醒,我想濟州義勇,成軍不過數月,只是民軍又見過什麽世面?咱們這計策便定在金明池爭標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