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禮”
此時此刻,朱慈烺的聲音也是變的十分的莊重,他今日身著的是太子皮弁,華光異彩,十分漂亮。
同時,也是頗添了幾分英武。
在他的右臂揮動之下,在場所有人才依次起身,看著腳下如波浪般的人潮,朱慈烺的臉也是漲的通紅……人君之威,到了此時,也是才略有體會罷了
便是一邊的路振飛等人,起身之後也是十分的感慨……這會子才知道什麽是帝王之威儀太子雖然不是君皇,但儲君也是君上,在太子跟前,什麽起居八座,什麽總督巡撫,一鎮總戎……這都算個屁
也就是在此時,朱慈烺威儀風姿還有他實際能掌握的權力,才漸漸深入身邊人的人心之中。在沒有這種大威勢展露出來的絕高威儀之前,朱慈烺畢竟是太平易近人了一些,也畢竟是太年輕了一些
而此時,數千甲士在他製下,數百身經百戰威風凜凜的將領聽候指令,只要太子令旗之下,便是無往而不前
“今日校閱,便是為的孤成立六率”朱慈烺環顧左右,目光炯炯的道:“那麽,何謂六率呢?六率,便是太子親軍本朝祖製原本無六率,但若說祖製太子無親軍,那便是大錯特錯自永樂年為宣宗皇帝立皇太孫幼軍,然後宣廟為英宗皇帝立太子幼軍,列聖相承,本朝皇太子也是有親軍指揮,人數在萬余左右,所以祖製太子有親軍,只是冠以幼軍之名罷了。今天下多事,流賊竊佔神京,正是戮力奮恢復祖業,再創中興之時。父皇於南京統攝全局,孤則建六率,親臨矢石,掃蕩妖氛是故,今日在此成立六率,以為複興之基……來,上六率旗號”
一聲令下,底下自是應聲如雷。又一次隆隆鼓聲響起之後,大隊甲士捧著新製成的六率軍旗昂然分列兩邊,在校場內外有不少識字認旗的官紳,此時也是紛紛議論起來。
“瞧著沒有?這面黑虎旗,就是虎賁率旗。”
“弓箭圖形的,便是射聲率,還有羽林率,遊擊率,這旗,可都是下了心思了。”
“看這旗上鐵騎奔流,這是驍騎率”
“這就算是新軍,可是這官製又怎麽弄?率和咱們的營兵是一回事麽?”
“換湯不換藥,太子要新鮮換個新名兒,裡子還不是一回事?這校場裡的兵還不是原來山東鎮的?沒瞧著,那些山東鎮的將領都是一個個臉上帶笑,心裡還不定是怎麽想呢。”
“沒錯兒。小爺想掌這支兵,我看懸。”
“就是,換個名兒,各將還在淮安,這些兵是人家一手帶出來的,就算小爺掌了,餉銀,要多久才能真的聽號令?這打仗的事兒,不是自己帶出來的兵,能放心使麽?”
“太子英武啊……看他的,準沒錯”
不僅是那些在下頭的官紳,就算是校台之上,一眾官員也是議論紛紛。六率是成軍,但餉源怎麽辦,兵員額製怎麽訂?軍號軍旗是不是經過兵部認可?還有武官任命提拔,是不是武選司的職責范圍之內?
在場文官,一想到此,自然也是大為皺眉了。
向來一鎮兵額是需要兵部會同當地文官一起校閱點檢,然後分為正丁和軍余,按名額給糧餉衣物器械甲胃,當然,現在國家一貧如洗,以前的經製之法是談不上了,但太子這麽自行成軍,根本不經兵部和地方,這以後,是不是極大的麻煩?
想起劉澤清在時,地方府藏隨意取用,稅賦也是隨便截流,名為總鎮,實為強藩,根本無可遏止,而太子現在的情形,似乎要過而有之,思想起來,不免就更加擔憂了。
議論如潮,當然不盡然是好聽的話,不過朱慈烺只是淡淡一笑,又是朗聲令道:“授旗”
“魏嶽,為驍騎率總兵官,授驍騎率旗”
“李恭,為虎賁率總兵官,授虎賁率旗”
“王源,為旅賁率總兵官,授旅賁率旗”
“任尚,為射聲率總兵官,授射聲率旗”
“馮愷章,為羽林率總兵官,授羽林率旗”
“劉孔和,為遊擊率總兵官,授遊擊率旗”
喝令聲中,諸將都是著各色披風,頭頂銅盔,全身具甲,背弓箭,佩寶刀寶劍,行動之時,鏘鏘有力,每叫到一個,便是有一人出列向前,在將台前朱慈烺座下半跪聽令,然後又由掌旗官將軍旗授給一率主將。
等劉孔和也接旗之後,朱慈烺方道:“軍旗為一率之魂,將官可亡,士卒可傷,然軍旗在,便是衛率之光輝在,爾等接旗,要以旗為魂,以旗為榮,各率建率旗室,記錄每率戰事,傷亡,光彩,便是申飭訓誡,也要好生記著,這樣,每率可傳承下去,直至萬年……聽明白了沒有?”
以往任免將領,成立軍鎮,重視的就是大將的關防印信,或是賜給金銀令箭,要麽就是尚方寶劍,或是將軍美號,比如賜給毛文龍的尚方寶劍,是因為毛鎮孤懸海外,戰績雖有虛報不實,但牽製之功是實打實的,所以特賜尚方劍。至於左良玉,成名早實力強,特賜給他“平賊將軍”的將軍號,以資鼓勵。
到了朱慈烺這裡,反而是軍旗比什麽都要緊,不過此時此刻,雖然眾將都有點愕然,卻仍然都一起俯,同聲道:“臣等謹遵殿下令諭”
“好”朱慈烺先是高興的滿臉放光,接下來,卻又是慢慢沉下了臉來。
他環顧四周,慢慢的打量著在場的所有人等。
慢慢的,校場內外都是寂靜下來。
就連最無知的小民百姓也是知道,皇太子有要緊的話要說。
仿佛是過了很久很久,朱慈烺才又緩緩開口道:“孤立身於此,實則心中是十分的慚愧。吾父子不能善保祖宗基業,雖然父皇布衣粗食,不好女色,勤於政務,絕內監,用大臣,十七年來,戰戰業業,從不敢有所松懈……”
他雖然是認錯,但在場的人,聽的卻是十分的唏噓感慨。
在道德這一塊上,崇禎確實是有完全沒有問題的感召力。十七年來,從來沒有失德之處,盡管不少有識之士知道皇帝性格大有問題,多疑,善變、殘忍、目光短淺而不通軍事,或是根本不明地理,後勤對戰爭的重要性。
很多大戰,都是崇禎的急性子給自己挖的坑。
在政務上,也是刻忌寡恩,不喜歡賑濟用銀,沒有規范,沒有改革,只有不停的勒索小民。
最簡單的一條,在江南加征幾成田賦還可,用在西北不可,這一點簡單的道理,皇帝也是不明白的。
但這只是少數人的見地,還不便公然出口,就算是李自成入京之後,也是公開說:君非甚暗。
而滿清入關後,也是不敢侮辱崇禎,給了相當高的禮遇。
相比較他們斬殺皇太子和諸皇子,殺弘光帝和其余南明諸帝、親郡王來說,對崇禎的態度也算是難得的客氣了。
有這麽一張牌,朱慈烺不打才是浪費。
果然,一席話後,在場的官紳和百姓都是面露感動的神色,皇帝畢竟是明主聖君,皇太子又是這麽謙衝和藹,看來皇家畢竟有人,大明江山,怕是不得會亡。
開頭效果極好,朱慈烺提了口氣,又是大聲道:“是故,雖然失祖宗過半之地,失祖宗過半之民,吾父子卻是無愧對百姓之處,吾父皇並無失德之處方今逆賊雖然竊取神京,但已經有消失傳來,平西伯吳三桂並沒有投靠偽朝,而是在山海關舉旗相抗,今逆李自成已經率全軍出京西向了”
這個消息無疑是爆炸性的。
這段日子下來,之所以每天都有不少逃難的官員和商人百姓南下,就是因為大順政權實在不穩,李自成入京後的種種表現也實在不大象是能坐穩江山的新主。
與此同時,在畿南、山東、河南,無數的官紳都在立寨自保,或是攻打大順所冊立的州縣官,所謂的大順,除了在晉南和陝西帶算有穩固的統治外,就連它的後路晉北都並不安穩
如果吳三桂也不曾投降的話,那麽,翻轉大局, 就有相當大的希望和機會
在場眾人,都是面露喜色,就算向來沉穩的路振飛,臉上神色也是相當的激動。
“萬歲,萬歲,萬歲”
底下倒是不失時機,三軍隨著眾將一起高呼萬歲,刀矛如林,寒光耀眼,倒是十分的威武漂亮。
朱慈烺長伸右臂,用十分漂亮帥氣的動作在半空中輕輕劃了一個半圓,喝道:“成軍”
……
……
一直到傍晚時分,大營校場內外的人群才散光了,留下了一地的瓜子皮和花生殼。
幾百個輔兵灰頭土臉的打掃著場地,雖然乾的苦差,不過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太子早就派人到四處買了大批的活豬整羊回來,此時大營中飄散著一股誘人的肉香味道,大饅頭加大塊肉,就算是當兵吃糧也不是想有就有,一想起來,大夥的乾勁就足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