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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伯雅恐怕又要受獎賞了,這一番平定睡州,誅除內賊,又收服了翻山鶴,這功勞立的叫人心服口服啊!”
“南京的這個天氣,交了七月,簡直就是要熱死人哪。”搜索最新更新盡在.br/>說話的,便是一臉笑容,穿著緋色官袍,大步而入的路振飛。而答話的,卻是凝心靜氣,端坐在正中坐椅上的馬士英。
辰時還不到的光景,還算是早涼時候,晨風徐徐,宮中種值的花木上頭,還有不少未消失的靂珠,這個光景,哪裡就是“熱死人?”
路振飛一征,看看軍務處中,馬士英答非所問一句後,就又閉目養神了。
吳偉業衝著他苦笑搖頭,錢謙益笑眯眯的不出聲,反正他這個軍務大臣心用在文教上,軍務反而是稀松了。再看看,找了半天,才發覺王家彥不在……
一見如此,路振飛也就只能頹然坐下,默不出聲了。
馬士英的這種態度,由來也非一日。總之,這位領班軍務大臣越來越顯的跋扈,除他之外,別人插手軍政大事,他便會十分不滿,至於穿小鞋之舉,更是手到拈來。
象這種答非所問,陰諷陽斥的事,也不是頭一回了。
這陣子改閩浙雲貴諸省軍製,裁撤冗將冗兵,和各地的強藩大將們打擂台,特別是湖廣那裡,左良玉向來跋扈不去說他,幾個東林黨出身的巡撫和巡按也是頻頻上奏,極言不可亂改成法,自亂軍心。
湖廣四川一帶,在朝廷控制下的地方額兵超過百萬,何騰蛟一個巡撫就報名超過十萬,朝廷不給餉他也不在乎,勒捎州縣,弄的民怨沸騰,偏這個混蛋王八蛋是東林黨的地方重鎮,朝野之中替他說話的人還真不少,而軍務處幾次下令,這個何騰蛟就是敢頂著不辦,不僅如此,還公然上書,彈劾軍務處,極言不合祖製,胡作非為,甚至彈劾王家彥,種種行徑如此狂悖無禮,偏生這廝又向來以直聞名,朝野之中更不乏替他說話的人,幾次衝突下來,軍務處不僅沒有免了何騰蛟,相反,卻是把個王家彥給氣病了……
想真正的辦一點事,在眼下的大明,難哪。
不過,路振飛的心緒還算好。
不管怎麽樣,閩浙和雲貴算是在改製了,初步預算,恐怕能裁撤二十萬以上的兵馬。別的地方裁撤,雲南和貴州遵義等要隘還能加幾協十幾營的駐守兵馬出來。
當然,中左所一帶還是在鄭家治下,鄭家是怎麽改朝廷暫且也管不了,不過好在鄭家的水手和官兵向來是部芝龍自已負責給餉,朝廷不管他,也不給餉,改或不改,聽其自便。
至於這位海上大豪的管制和改編,就得淅江和南京一帶的戰船造成,水師重新編練成功,把海引制度重新納入朝廷經製之內,到那時,才能談的上管制鄭家。
編練禁軍,也很有成效,以往京營和操江根本不可用,現在重新核定營製,派遣將領,足額足餉,懷遠侯常延齡十分稱職,領軍做戰不一定行,但這些瑣碎而又考驗人品的事,做的十分之好,京營兵馬,初步額兵六萬,騾馬過萬匹,由邱元一等將領分營訓練,最多半年之後,南京就可多出六萬精兵勁旅,對路振飛等軍務處大臣來說,這是奐打實的功績,足可安慰自己,上可向皇上爽待,下亦可對百官同僚的責難疑問了。
至於侍衛處平,朝官和官紳們送入的合格的侍衛已經滿編,足有三百余名侍衛,分等設級,每天持戟宿衛宮廷,十分稱職。
其余羽林和拱聖兩營也是滿編,加起來有四千人左右,有三個隊是騎兵,甲胃精良,全是撥給的上等戰甲和兵器,有此宿衛,宮廷安全,可以無虞。
歷史上的南明弘光,即位後雖不似無恥文人編造的那麽貪財好色,但也實在不是好鳥。大修宮室,愛喝酒,選秀女,把民心和士心都失的乾乾淨淨。
宮廷宿衛這樣的大事,也是根本不放在心上。
等清軍一至,弘光乾脆隻帶著幾個太監出逃,到黃得功軍中避難,然後就是被人捆了獻給清軍,連一個緩衝都沒有。
這廝要是好歹弄點靠的住的親軍侍衛,一路南逃,總好比南明各處立王爺監國,自己爭來鬥雲,虛耗國力要好的多!
象鄭成功心向的是唐王,所以和擁立桂王的李定國等人就只能虛與委蛇,李定國攻伐兩廣,何其順利,而鄭成功約期不至,生生把李定國給賣了。
再一次,和張煌言約好了在長江口會合,攻打南京。
結果國姓爺又一次約期不至,賣了張煌言一道。
這一次,是因為姓張的是魯監國一脈,所以國姓爺還是不大起勁。
反正南明之事,思想起來令人扼腕的是有,不過,叫人哭笑不得的更多了。不是如此之爛,以清軍之爛,多爾袞之“睿”,怎麽南明就是沒有翻盤?
歷史之失,就是朱慈恨之得。宿衛力量,京營重建,操江水師重建,裁撤各地的爛將冗兵,雖然有種種抗拒,種種不和,甚至把一個軍務大臣氣病,好歹各項工作,也是有條不紊的進行著了。
至於財政情況,由於裁撤了不少官兵,也是在逐漸的好轉之中。南明的歲入是六百萬折色,本色十分充足,折色就遠遠不夠用。
一年軍餉開支就是七百萬,不要說百官俸祿,公務開支,地方水利農田之修,驛傳之用了。
到七月,農田水利官道修葺當然還沒有什麽起色,不過驛傳網基本上已經重建成功,畢竟南方較少戰亂,驛站破壞不似北方那麽嚴重,朝廷撥款下去,就又重新正常運作。
有了驛傳,通信施政都十分方便,上下通達,政令軍令都十分快捷曉暢,這無形之中,對朝廷的威信和施政的貫徹,都是有十分的加成作用。
只是這好轉也是十分有限,畢竟京營和操江水師的重建,實在也是花費太過巨大了一些。
對這些,馬士英這個軍務大臣當然是心知肚明。
好的,便是攬為已功,不好的,推諉給別人。
象今天這種事,路振飛持章而入,意興飛揚,自然就要先給他潑一點冷水!
路振飛畢竟資歷太淺,馬士英又是首領大臣,所以只能選擇退讓。
見他如此,馬士英也是在唇角露出一抹微笑。不過,眨眼之間,這一點笑意也是就收了回去。
做為軍務大臣,特別是領班軍務大臣,馬士英最近也是心事重重。
太子舉薦之恩,他自然心感,不過大元帥府插手之多,涉及的利益之廣,也是叫人十分頭疼。
馬鞍山的鐵礦太子殿下要插手,銅陵的銅,殿下也好集喜歡。
淮安鹽課改製,不知道得罪的人有多少。
再有厘金制度,因為鹽課一改,鹽商們全部俯首,再有揚州之變,太子也是毫無手軟之處,所以江南大豪,無奈之下也只能低頭。
糧食,布匹,甚至是茶,那要賣出去才是錢!
無數商貿往來,不能因為幾個厘金卡子就徹底斷絕。在這種情形下,商人和士紳們唯一的選擇就只能是低頭。
一個月時間,就不知道被太子殿下收了多少銀子去!
這一層,別人還有點懵懂,總覺得抽厘是盞盞之數,不會有太多的銀子,馬士英卻是暗中派人觀察,自己又算了一算……這個數字,要是掌握在自己手中該有多好?
他也是有雅心抱負的人,要說太子專責軍務那也罷了,偏生工商之事,殿下要插手,京中禁軍改羊,地方軍製改革,這一等開源節流的事,太子殿下全都要插一手。
如此這般,軍務處除了對皇上負責,還得被太子左右。
這樣一來,自已豈不就是伴食畫諾的庸人?
在這種情緒的刺激之下,馬士英對江北行營的不滿,也確實有點兒壓抑不住了。
這一次徐州強藩又被收服,太子在軍事上是毫無疑問的強勢了,國朝在江南一帶的強藩一共乒個,劉良佐最弱,高傑最強,裁撤之後雖止留三萬人,但亦足可與左良玉的所謂五十萬和八十萬抵敵。
馬士英久掌鳳陽兵馬,不需多言,心中自是清楚。
朱大典這個山東總督, 還有方孔昭這個河南巡撫,皆是太子所派出。再有徐淮這南直隸半壁江山,朝中有一群擁戴的人,國朝大權在誰手中,誰還不知?
一想起這些個,馬士英的心中就覺得十分不舒服,一股子虛火,也是實難壓製!
“時間到了。”
外間牆角的自鳴鍾當當響起,馬士英拂著袍袖,起身道:“吾等當進見了。”
宮內還是一如往常,到處都殘破不堪,甚至從外朝進來的方磚地裡,到處都是長出來的雜草。
宮中侍衛雖多,不過輪班警衛,誰也不能去做拔草的賤務。而太監宮女加起來還不到三百,各宮一分就沒剩下幾個了,這些衛生雜務,也是談不上了。
只有在乾清宮殿階之下,才勉強維持了一個大帝國處斷核心軍國政務的殿堂所擁有的堂皇氣象,兩排侍衛手按腰刀,流蘇搖擺,而馬士英等人拾級而上,在殿中,崇禎正襟危坐,等候與這些臣子們商討軍國大政!。